第4章

烈阳真人留下的那两个寒髓精金箱子,如同两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微型冰山,被林风用尽吃奶的力气(外加龇牙咧嘴无数次)连拖带拽,终于挪到了后院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饶是箱子里的“万年玄冰魄”寒气散了大半,残留的低温也足以让后院靠近那片区域的杂草都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风每次路过都绕着走,生怕离得近了,自己这身刚接好的骨头被冻成冰棍。老板那句“凉快凉快”的“贴心建议”,在他听来简直是“地狱直通车”的单程票,敬谢不敏。

日子在“搬砖、扫毒、擦邪物、修屋顶”的地狱循环中艰难推进。林风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修仙界的“人形多功能清洁机器人”,还是自带工伤风险的那种。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夜深人静(老板回他那间神秘的里屋后),他瘫在静室的硬板床上,揉着酸痛的胳膊腿,对着空气小声嘀咕,给“空气老板”讲点地球上的段子。

“老板,您知道吗?我们那儿有个词儿叫‘内卷’……就是一群人拼命加班,结果谁都没多挣着钱,还把身体搞垮了……啧,听起来是不是跟修仙界抢资源差不多?” 林风一边吐槽,一边幻想着老板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会不会因为听到“996是福报”这种梗而裂开一条缝。

几天后,当林风终于把那片废墟清理得七七八八,屋顶的大洞也在摇摇欲坠中勉强“缝合”完毕(用的材料包括疑似某种巨兽腿骨磨成的“石料”,效果堪忧),感觉自己离“工伤退休”只差一步之遥时,苏砚终于给了他一点……“盼头”。

这天下午,林风正蹲在地上,用那把沉重的沉铁木扫帚,跟一片顽固附着在地板缝隙里的、会释放微弱麻痹气息的“雷击藤”孢子作斗争(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就感觉半边身子发麻),苏砚的声音从柜台后淡淡响起:

“林风。”

林风一个激灵,差点把扫帚怼自己脸上:“在!老板!有什么吩咐?” 他条件反射般地挺直腰板(疼得嘴角一抽),脸上堆满“随时待命”的假笑。

苏砚没看他,目光落在手中那本封面画着扭曲符文的兽皮书(林风已经放弃研究那到底是菜谱还是邪典了)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想修炼吗?”

想修炼吗?!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风耳边炸响!他瞬间忘了身上的麻痹感,忘了腰酸背痛,眼睛瞪得溜圆,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想!太想了!老板!我做梦都想啊!” 林风的声音激动得劈了叉,差点破音。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猛,眼前一阵发黑),几步就窜到了柜台前,双手撑在冰冷的台面上,身体前倾,眼巴巴地望着苏砚,那眼神炽热得能融化寒髓精金,“老板!您…您终于肯教我了?!是不是看我工作勤勉,任劳任怨,被毒苔藓吓唬过,被大佬威压碾过,还差点被冻成冰雕,终于…终于感动了?!” 他感觉自己苦尽甘来,金手指虽迟但到!

苏砚终于从兽皮书上抬起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林风那张写满“渴望”的脸,仿佛在看一只祈求投喂的流浪猫。他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书,伸手在旁边那个堆满了各种“破烂”的杂物架子上摸索起来。

林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老板的手,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是绝世神功玉简?还是洗髓伐脉的仙丹?再不济,也得是块记载着无上秘法的骨片吧?

然后,他就看见苏砚从那堆“垃圾”里,抽出了一本……书。

一本极其破旧的书。

封面是某种粗糙的、泛着灰黄色的厚皮纸,边缘磨损得毛毛糙糙,甚至能看到里面露出的草茎纤维。封面正中,用极其潦草、仿佛喝醉了酒的人用炭笔画上去的五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百脉锻体诀》。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灵气氤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苏砚手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属于故纸堆和劣质墨水的混合气味,活像刚从哪个乡下老秀才的废纸篓里扒拉出来的。

林风:“……” 他脸上的激动和期盼,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呆滞和茫然。这……这玩意儿?绝世神功?老板您逗我呢?这封面设计,这字迹,这卖相……丢大街上都没人捡吧?说它是武功秘籍都抬举它了,顶多算本劣质连环画!

“拿着。”苏砚随手把书抛了过来。

林风手忙脚乱地接住。入手粗糙,纸页又厚又硬,还带着点油腻感。他下意识地翻开第一页。

嘶啦——!

一声轻响,封面和第一页的连接处,竟然被他手指带起的微弱气流……撕裂了一个小口子!

林风:“!!!”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都僵住了!老板!这玩意儿也太脆了吧?!碰一下就坏?!这要是弄坏了,老板会不会让他用沉铁木扫帚去扫茅坑?!

苏砚瞥了一眼那点小裂口,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撕坏的不是什么“秘籍”,而是一张草纸。“无妨,不影响看。” 他语气平淡,“此书,便是你踏入修炼之途的根基。”

“基…根基?”林风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粗糙的配图(画着几个姿势扭曲、面目模糊的小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哭腔,“老板…这…这真的能行?这…这看着…它…它靠谱吗?” 他感觉自己抱大腿修仙的梦想,正朝着“练习第九套广播体操”的方向一路狂奔。

“靠不靠谱,试过便知。”苏砚重新拿起他那本兽皮书,语气不容置疑,“此书讲的是凡俗武道锤炼筋骨、打熬气血之法,不讲灵气,只炼己身。正适合你这‘绝缘之体’。”

绝缘之体!这四个字像冰锥扎进林风心里。对啊,他这破体质,灵气绝缘!那些高大上的引气诀、筑基法,对他而言就是废纸!这《百脉锻体诀》虽然看着寒碜,但好歹……是条路?

林风强行压下心里的巨大落差和吐槽欲,抱着那本破书,如同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问:“那…老板,我该怎么练?需要…需要什么天材地宝辅助吗?或者…找个灵气充裕的洞府?” 他努力回忆着小说里的套路。

“天材地宝?洞府?”苏砚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林风这个问题极其愚蠢。他抬手指了指后院那口咕咚作响、毫不起眼的石井,“打水。”

又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大捆……干柴?“劈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风身上,带着一种“资源就在你身上”的了然:“然后,按书中所载姿势,搬运重物,锤炼筋骨。力竭时,运转书中心法,引动体内气血搬运,冲击淤塞之处。”

林风顺着老板的手指,看看井,看看柴,再看看自己这身快散架的骨头……

打水?劈柴?搬重物?这他妈不就是变着花样让他继续当苦力吗?!这《百脉锻体诀》干脆改名叫《万象斋苦力工作手册》得了!

“老板……这……这修炼方式……是不是有点……太朴实了?”林风试图挣扎一下。

“大道至简。”苏砚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真理,“炼体一道,本就是千锤百炼,于细微处见真章。水桶的晃动,柴刀的劈砍,重物的压迫……皆是打磨你筋骨皮膜的‘锤’。书中心法,便是引导这‘锤’之力的‘火’。引气入体你不行,挨打……总会吧?”

挨打……

林风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他低头看看书里那些姿势扭曲、仿佛在自虐的小人图,再看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合着他这修仙之路,就是一条“人肉沙包”的进化史?!

但……事已至此,还有别的选择吗?

林风抱着那本破书,认命地走向后院。他先打水。那石井看着普通,井绳却坚韧异常,水桶也沉重无比。林风咬着牙,将一桶桶冰冷的井水提上来,手臂酸胀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拉动绳索,都感觉肩膀的关节在呻吟。

接着是劈柴。苏砚指定的柴刀,是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都钝了的破柴刀,柴火也不是普通木头,而是一种通体漆黑、坚硬如铁、还散发着一股淡淡腥气的“铁线木”。林风抡起柴刀,用尽全力劈下去,“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那黑木头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白印,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骨缝都隐隐作痛。

“挨打……挨打……”林风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一边在心里默念老板的“真言”,感觉自己像个被生活反复摩擦的陀螺。

好不容易劈完一小堆柴(手都快震废了),林风按照书里第一个姿势的要求——一个极其别扭、需要单腿独立、双臂高举过头顶、身体扭曲成麻花状的姿势——尝试将劈好的柴火捆扎起来,搬到指定的角落。

仅仅坚持了不到三息,林风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疯狂颤抖,汗如雨下。更要命的是,这个扭曲的姿势似乎牵动了之前被“九幽噬魂藤苔藓”污染过的墙角残留气息,一股阴寒之气顺着脚底板往上钻,冻得他小腿发麻!

“力…力竭了!运转心法!”林风脑子里闪过老板的话,赶紧按照书里那寥寥几行、写得云里雾里的心法口诀(大意是想象气血如岩浆,在身体里左冲右突),开始努力“内视”。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努力想象“岩浆”,感觉到的只有手臂的酸麻和腿部的刺骨阴寒。

他努力“引导气血”,结果憋得满脸通红,差点岔气,感觉小腹一阵绞痛,像是肠子打了结。

别说冲击淤塞了,他感觉再憋下去,自己就要原地爆炸,或者被那股阴寒之气冻僵了!

“噗通!” 坚持了不到十息,林风终于支撑不住,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那捆柴火也散落一地。他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又冷又热,肌肉酸麻胀痛,尤其是小腿,那股阴寒之气如同跗骨之蛆,钻心地难受。

“老板…这…这心法…它不听使唤啊…”林风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哀嚎,“我感觉…我快把自己练废了…”

苏砚不知何时站在了通往后院的门边,手里端着他那永远喝不完的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瘫成烂泥的林风。

“废不了。”他抿了口茶,语气平淡,“引动不了,说明你挨的打还不够,力竭得还不够彻底。气血蛰伏深处,需以更大的痛苦为引,方能将其‘逼’出来。”

更大的痛苦?!

林风眼前一黑。他现在还不够痛苦吗?!

苏砚的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黑铁线木柴火,又瞥了一眼林风那微微发抖、被阴寒之气侵染的小腿。

“去,”他用下巴点了点后院角落那两个寒光闪闪的寒髓精金箱子,“把那两个箱子搬过来,摞在一起。”

林风:“!!!” 他猛地看向那两个散发着死亡寒气的箱子,又看看自己那被阴气侵染的小腿,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

“老板…您…您不是要……”

“你腿上的阴寒之气,是上次清理苔藓残留的‘蚀骨阴髓’余毒,虽微弱,但已侵入肌理。”苏砚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寻常方法难以拔除。寒髓精金箱散发的玄冰寒气,属性极阴,与那余毒同源,能将其暂时‘冻结’,延缓侵蚀。”

林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冻结?延缓?听起来好像是好事?但为什么他感觉老板的笑容(如果那能算笑容的话)那么不怀好意?

“但是,”苏砚话锋一转,如同恶魔的低语,“寒气冻结余毒的同时,也会冻结你腿部的气血运行,造成更大的痛苦和僵直。此刻,便是你运转心法,引动体内蛰伏气血,冲击淤塞、对抗寒毒的最佳时机。以毒攻毒,以痛引气。”

以毒攻毒!以痛引气!

林风终于明白了!老板这是要把他当成人形试毒器兼痛苦放大器!用更猛的寒气去冻住腿上的阴毒,制造更大的痛苦,然后逼他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中,强行运转心法,压榨出那点可怜的气血!

这修炼方法……简直是把“往死里整”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老板…这…这会不会太刺激了点…”林风的声音都在发抖,看着那两口箱子如同看着两座冰封地狱的大门。

“要么现在去搬箱子,”苏砚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要么,等那点余毒慢慢蚀穿你的骨头,下半辈子拄着沉铁木扫帚走路。”

林风:“……” 他看了看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小腿,想象了一下自己挂着沉铁木扫帚当拐杖的凄惨未来,再想想老板那“说到做到”的作风……

一股悲壮的情绪油然而生。

“我…我搬!”林风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视死如归地走向那两个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寒髓精金箱。每一步靠近,刺骨的寒意都让他汗毛倒竖。

他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一个箱子的提手(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寒冰)。用尽全身力气,拖!拽!挪!沉重的箱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每拖动一寸,寒气都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半个身子都开始发麻!

好不容易把一个箱子拖到院子中央,林风感觉自己快冻僵了。他喘着粗气,看着另一个箱子,眼神绝望。

“别停。”苏砚的声音如同催命符。

林风悲愤地低吼一声,再次扑向另一个箱子。这一次,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用肩膀顶,用脚蹬,把自己当成撬棍,才把这第二个“祖宗”挪到了第一个箱子旁边。

“摞起来。”苏砚的命令再次传来。

林风看着两个半人高的金属箱子,再看看自己这快散架的身板,欲哭无泪。他深吸一口气(吸进去的都是寒气),扎下马步(腿抖得像筛糠),双手托住上面箱子的底部,用尽毕生力气,嘿哟一声!试图将其举起,摞在下面那个箱子上。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箱子的重量和寒气对他肌肉的侵蚀。

箱子刚离地不到一尺,林风就感觉双臂肌肉如同被无数冰针攒刺,瞬间失去了知觉!沉重的箱子脱手砸落!

“小心!”苏砚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急促。

但晚了!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上面的寒髓精金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下面那个箱子的棱角上!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几乎要撕裂耳膜!一股比之前猛烈十倍的、混合着金属碎屑和极致冰寒的恐怖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猛地从撞击点爆发开来!

林风首当其冲!

他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混合着刺骨的冰寒,狠狠撞在胸口!

“噗——!” 一口带着冰碴子的血雾猛地喷出!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破麻袋,被这股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后背重重撞在后院那堵厚实的青石墙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传来!不知是墙碎了,还是他的骨头碎了!

剧痛!冰冷!窒息!

林风眼前一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胸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块万年寒冰,冻得他心脏都要停止跳动!更可怕的是,小腿上那股原本被寒气暂时压制的阴毒,在这股狂暴冲击和极致寒冷的双重刺激下,如同被浇了滚油的毒蛇,瞬间反噬!阴寒刺骨的剧痛如同无数冰锥,狠狠扎进他的骨髓深处!比之前强烈了百倍!

“呃啊——!!!” 林风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来更恐怖的剧痛!汗水、血水混着口鼻溢出的冰沫,瞬间在他身下凝结了一层淡淡的红霜。

完了……这次真要死了……

林风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寒中迅速模糊,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一个冰冷平静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蠢货!运转心法!气血搬运!冲击阴关!快!”

是老板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痛苦和混乱!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风那被痛苦折磨得近乎崩溃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按照《百脉锻体诀》里那云里雾里的心法口诀,想象!引导!冲击!

想象气血如岩浆!在冻结的冰河下奔涌!冲击那堵塞的河道!

引动!给我引动!

冲击!给我冲开那该死的阴寒!

或许是濒死的刺激,或许是老板那一声断喝的奇异力量,又或许是那心法本身就有那么点门道……就在林风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冻碎、痛死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热流,如同黑暗中挣扎的火星,极其艰难地、无比滞涩地,从他心口最深处,那被寒冰和剧痛层层封锁的某个角落,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这丝微弱的热流,仿佛被那无边的痛苦和刺骨的阴寒所“点燃”,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如同被压抑了万年的火山岩浆,顺着《百脉锻体诀》心法那简陋粗糙的路径,极其狂暴地、毫无章法地,朝着他左小腿那处被阴毒侵蚀、寒气肆虐的源头,狠狠地、蛮横地撞了过去!

轰——!

林风感觉自己的小腿仿佛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又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直接捅了进去!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撕裂、灼烧和冰寒的极致痛苦瞬间淹没了他的神经!

“嗷——!!!” 比刚才更加凄厉的惨嚎冲破喉咙!

但在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暖意”,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春风,顽强地从那被撞击的阴寒源头……悄然散开,极其缓慢地,开始驱散那蚀骨的冰冷……

林风在极致的痛苦与这丝微弱暖意的矛盾交织中,彻底昏死了过去。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修炼?老板诚不欺我……果然要先学会挨打!往死里打的那种!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沉在冰冷粘稠的沥青湖底。黑暗,沉重,窒息。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无孔不入地扎进他的骨髓,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寒冷中浮沉,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又或许只是一瞬。

一丝奇异的暖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意识深处漾开微弱的涟漪。

这暖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身体内部,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滋生出来。它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异常顽强,固执地对抗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寒。它顺着某种模糊的本能路径,在他几乎被冻僵的经脉中极其滞涩地流动着,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被钝刀子刮骨般的麻痒和刺痛。

“呃……”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林风喉咙里挤出。沉重的眼皮如同被冰封住,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蒸腾的、带着诡异青绿色泽的氤氲水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味道。辛辣刺鼻如同最劣质的辣椒水混合着陈年臭鱼烂虾,其中又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雨后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新气息。这味道冲得他本就混沌的大脑更加眩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发现自己似乎……泡在一个巨大的木桶里?

桶里的液体粘稠、浑浊,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墨绿色,表面漂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难以名状的“药材”残渣:有干瘪扭曲、如同蛇蜕的黑色根茎;有散发着金属光泽、形状像眼珠子的暗红色果实;还有几片边缘锯齿状、颜色惨绿、仿佛还在微微蠕动的……叶子?

更让林风头皮发麻的是,他裸露在浑浊药液外的皮肤上,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米粒大小、通体碧绿的……小虫子?!这些小东西正疯狂地在他皮肤上啃噬着,每一次啃咬都带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同时注入一种又麻又痒的感觉!

“卧槽!老板!我这是……被下锅煮了还是喂虫子了?!” 林风吓得魂飞魄散,残留的剧痛瞬间被惊悚取代,下意识就想挣扎着爬出这可怕的“虫浴汤锅”!

“别动。”

苏砚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定身咒般响起。

林风僵住,循声望去。只见苏砚就坐在木桶旁不远的一张矮凳上,手里依旧捧着那本兽皮书,看得津津有味。他身前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半人高、同样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寒髓精金箱?只不过箱盖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你胸骨裂了三根,左臂脱臼,右腿胫骨骨裂,脏腑被寒气侵蚀,阴毒反噬入髓。”苏砚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扫过林风惨白的脸,语气像是在报菜名,“想死得快些,就尽管动。”

林风:“……” 他瞬间老实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动作大点把自己震散架。但身上那些碧绿小虫子的啃噬感实在太过惊悚,他哭丧着脸:“老板…这…这些虫子……”

“碧玉食秽蛊。”苏砚头也不抬,“专食寒毒秽气与淤血。它们啃你,是在救你。忍着。”

食秽蛊?救他?忍着?!

林风看着自己身上那密密麻麻蠕动的绿色小点,胃里又是一阵翻腾。这救人的方式也太硬核了吧?!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食人鱼池的肉块!

但老板发话了,他只能认命。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密集的刺痛和麻痒感(虽然这比被虫子咬死还难受),努力感受着身体内部的情况。

剧痛依旧无处不在,尤其是胸口和右腿。但那股刺骨的、仿佛要冻结灵魂的寒意,确实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胀痛,以及那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那暖流如同一条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暖溪,在他近乎凝固的经脉中极其艰难地、时断时续地流淌着,所过之处,带来一种被温水浸润的舒缓感,虽然这舒缓感很快又被剧烈的酸麻胀痛所覆盖。

这…这就是他引动的那一丝气血?

林风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荒谬感。为了这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气血,他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

“感觉如何?”苏砚翻过一页书,随口问道。

“疼…浑身都疼…又酸又麻…”林风有气无力地回答,“不过…好像…没那么冷了?身体里面…好像有点热乎气了?” 他努力描述着那微弱的感觉。

“嗯。”苏砚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气血已生,虽微如萤火,但总算是开了个头。药浴里的‘腐心藤’、‘噬毒果’、‘活络草’汁液,配合碧玉蛊啃噬注入的活性精气,能加速驱散寒毒,修补你被震裂的筋骨,同时……滋养你那点可怜的气血。”

腐心藤?噬毒果?活络草?这些名字一听就不是善茬啊!林风看着桶里那些奇形怪状的残渣,感觉自己的泡澡水简直是魔药课的失败作品。

“那…那个寒髓精金箱?”林风的目光瞟向那个敞开的空箱子。

“里面的万年玄冰魄残留寒气,被我抽出来,融进药液了。”苏砚语气平淡,“不然,你以为单凭这些‘温和’的药材,能这么快压制住你体内那股被引爆的寒毒?” 他特意在“温和”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温和?!林风看着自己身上疯狂啃噬的碧绿蛊虫和那墨绿色的粘稠药液,感觉老板对“温和”的定义可能有点偏差。这简直是把冰火毒虫四重地狱打包塞他身体里了!

“老板……这次……工钱……能加吗?”林风虚弱地挤出一点讨好的笑容,试图为自己争取点“工伤补偿”。

苏砚终于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在林风那张写满“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脸上停留了两息,然后缓缓移开,落在了那本破旧的《百脉锻体诀》上。

“工钱?”他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带着一种林风看不懂的意味,“等你什么时候,能用那本破书里的姿势,把这两个箱子稳稳当当地摞起来,再来跟我谈工钱。”

林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被他撕了个小口子的《百脉锻体诀》,再看看角落里那两个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寒髓精金箱……

一股比药浴更深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老板!您这KPI……是不是定得太超前了点?!他现在连碰一下那箱子都感觉要冻掉手指头啊!

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就在这“虫浴药汤”和静室的硬板床之间来回切换。每次药浴都如同酷刑,碧玉蛊虫的啃噬感让他浑身发痒,恨不得把自己挠烂;药液里蕴含的剧毒成分和寒气虽然被中和了大半,但渗入伤口时依旧带来灼烧般的剧痛;而那丝微弱的气血暖流,则在痛苦中极其缓慢地壮大着,如同在贫瘠荒漠中艰难求生的幼苗。

苏砚每天都会过来,检查一下药液的颜色和浓度,偶尔会往里面丢进去一些更奇怪的东西(比如一撮闪烁着磷光的骨粉,或者几滴腥臭无比的黑色粘液),然后看着林风瞬间扭曲的表情,似乎觉得颇为有趣。他从不解释那些东西的作用,林风也不敢问,只能默默承受,心里疯狂吐槽老板的恶趣味。

三天后,当林风感觉自己身上的碧玉蛊虫啃噬的刺痛感明显减弱,桶里的药液颜色也从墨绿变成了深褐色时,苏砚终于宣布:“可以了。寒毒已拔除九成,剩下的靠你自己气血慢慢消磨。骨头也接得差不多了。”

林风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可怕的药桶里出来(动作依旧小心翼翼)。用清水冲洗掉身上残留的药渣和那些吃饱喝足、变得圆滚滚的碧绿色蛊虫(看着它们被冲走,林风感觉像送走了一群瘟神),换上干净的粗布衣服。

站在后院,感受着久违的阳光(虽然被屋顶那个补丁挡了大半),林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不同”。

痛还是痛的,胸骨、右腿的骨裂处依旧隐隐作痛,全身肌肉也像是被过度拉伸后的酸痛。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刺骨感,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虚弱,却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意”。这股暖意不再微弱如萤火,而是如同一条潺潺的小溪,虽然细小,却稳定地在四肢百骸间缓缓流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似乎都能让这条小溪壮大一丝丝。

更让他惊奇的是力量感!虽然依旧比不上前世健康时,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似乎……“瓷实”了很多?之前提一桶井水都费劲,现在感觉单手就能拎起来(当然,只是感觉,他不敢试)。身体也轻盈了不少,仿佛卸下了几十斤的负重。

这就是炼体的效果?林风心中涌起巨大的惊喜!虽然过程惨绝人寰,但效果立竿见影啊!他感觉自己离“一拳打死牛”的境界又近了一步(主要是被牛撞死的几率降低了)!

“感觉如何?”苏砚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又站在了门边,手里端着茶杯。

“好!太好了老板!”林风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手臂(牵扯到胸骨,疼得他龇牙咧嘴,但笑容灿烂),“我感觉浑身是劲!那本《百脉锻体诀》!神书啊!” 他现在看那本破书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

“嗯。”苏砚对他的马屁无动于衷,目光落在他微微发力的手臂上,“气血初生,筋骨稍固,算是……勉强摸到了炼体第一境‘铜皮’的门槛边缘。”

炼体第一境!铜皮!

林风眼睛瞬间亮了!虽然只是门槛边缘,但好歹是正式踏入修炼之途了啊!他林风大帝的传说,终于要翻开第一章了!

“那老板!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学点厉害的招式了?比如铁砂掌?金钟罩?或者……”林风兴奋地比划着,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英姿。

“招式?”苏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现在这身板,能站稳就不错了,还想学招式?”他放下茶杯,伸手指了指后院那口井,又指了指墙角那堆新送来的、比之前颜色更深、散发着更浓腥气的“铁线木”柴火。

“打水。”

“劈柴。”

“姿势,换第二个。”

林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打水?劈柴?第二个姿势?!

合着他这炼体第一境,就是换个姿势继续当苦力?!

“老板……这……是不是有点……”林风试图挣扎。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苏砚语气平淡,“炼体一道,前路漫漫。你这点微末气血,连给碧玉蛊塞牙缝都不够。想学招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个寒光闪闪的寒髓精金箱,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小。

“等你什么时候,能用那本破书里的姿势,单手举起一个箱子,再谈。”

单手……举起……寒髓精金箱?!

林风看着那散发着死亡寒气的金属巨物,再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那条潺潺的“小溪”……

一股比药浴更深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

炼体之路,道阻且长。

打工还债修仙途,果然……还是得先学会挨打!不,现在是学会……举铁?!还是冰镇的那种!林风认命地叹了口气,拖着依旧酸痛的身体,走向那口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