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府的灯笼在夜风里剧烈摇晃,红光映着院墙上攀爬的藤蔓,像一道道凝固的血痕。凌云刚冲进门,就听见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苏婉儿的惊呼声。
“婉儿!”他拔刀踹开房门,只见三个黑衣人正将苏婉儿往麻袋里塞,袖口的红骷髅在烛火下狰狞可怖——正是血影教的“魅”字堂杀手!
“来得正好!”为首的杀手狞笑着转身,匕首上还滴着蜡油,“省得我们再找龙图了!”
凌云刀锋横扫,逼退最近的杀手,左手顺势将苏婉儿拉到身后。“快从后窗走!去西城墙找石敢当!”
苏婉儿却抓紧他的衣袖:“我不走!他们要的是我,你带着地图快走!”
“没时间废话!”凌云低吼着格开刺来的匕首,刀锋相撞的火花照亮他紧绷的侧脸,“记住,去告诉陈长老,苏策可能是被陷害的!”
这话刚说完,他突然矮身,借着杀手挥刀的力道旋身,短刀贴着对方手腕划过,带起一串血珠。这招正是《太极心经》里的“野马分鬃”,看似轻柔,却精准地挑断了杀手的手筋。
“啊!”杀手惨叫着捂着手腕后退,另外两人见状,一左一右夹攻上来。凌云将苏婉儿推向窗台,自己则迎着刀锋冲上去,短刀在指间灵活翻转,时而如白蛇吐信,时而如丹凤朝阳——竟是将砍柴的劈砍与太极的圆转融成了新招。
苏婉儿咬着唇爬上窗台,回头望去,只见凌云被两个杀手逼得连连后退,肩头已添了道血口,却依旧死死挡在门前。她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左侧杀手的后脑:“我帮你!”
杀手被砸得一个趔趄,凌云抓住机会,短刀直刺其心口。另一个杀手见状急红了眼,竟不顾自身安危,匕首直扑凌云面门。这同归于尽的打法让凌云不得不撤招回防,手臂又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快走!”凌云忍着剧痛将苏婉儿推出窗外,自己则借着后冲的力道撞向房梁,瓦片哗啦啦坠落,正好砸在杀手头上。趁对方慌乱之际,他翻身跃出窗台,拉起苏婉儿就往院墙跑。
院外的厮杀声已近在咫尺,参将府的亲兵正与血影教的人混战。月光下,凌云看见那个浇花的丫鬟正一掌拍碎亲兵的咽喉,掌风里竟带着淡淡的花香——这是血影教的“蚀骨掌”,中者筋骨会在三日之内化为脓水。
“往这边!”凌云拽着苏婉儿拐进假山后的小径,这里是他白天勘察好的密道入口。刚掀起石板,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苏策提着长枪奔来,盔甲上沾满血污。
“表哥!”苏婉儿又惊又喜。
苏策却没看她,长枪直指凌云:“把龙图交出来!”
凌云心头一沉,握紧短刀:“我说了,你是被陷害的!”
“陷害?”苏策惨笑一声,枪尖抖得笔直,“蛮族狼骑兵的令牌上有我的私印,血影教的奸细拿着我的手谕,连朝廷都下了密令要抓我——现在你说我是被陷害的?”
他猛地挺枪刺来,枪风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凌云仓促间举刀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短刀险些脱手。“为什么?”他嘶吼着,“你明知道龙门关一破,北境就完了!”
“完了才好!”苏策眼中布满血丝,“朝廷视我们为弃子,粮草被扣了三个月,弟兄们连冻饿带战死,已经折损了一半!我不投蛮族,难道看着剩下的人活活饿死?”
长枪如毒蛇般缠上凌云的手腕,苏策的力气大得惊人,显然是动了杀心。凌云突然瞥见他腰间玉佩——那玉佩裂了道缝,与岳山留下的“若”字玉佩裂痕惊人地相似!
“等等!”凌云急喝,“你这玉佩哪来的?”
苏策一愣,枪势稍缓:“家母留下的,关你什么事?”
“岳山!你认识岳捕头吗?”凌云大喊,“他有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苏策的瞳孔骤然收缩,长枪“哐当”落地。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凌云的手都在发抖:“你说……岳山?那个独眼捕头?”
就在这时,假山后突然传来楚风的笑声:“看来不用我多说了。”他摇着折扇从阴影里走出,身后跟着五个复国会死士,“苏参将,你母亲本是前朝公主的侍女,与岳山的母亲是亲姐妹——你和岳山,本是表兄弟。”
这个真相像惊雷般炸响,苏婉儿惊得捂住嘴,凌云也愣住了。
“当年若水道长和岳山守护龙图,就是为了保住前朝最后的血脉。”楚风折扇轻点苏策,“包括你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室旁支。”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阴冷,“可惜啊,苏参将太急着证明自己,反倒被我们用假令牌和手谕套牢了。”
苏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现在交出龙图,”楚风步步紧逼,“我可以帮你联系蛮族,让他们保你做北境王,总比做朝廷的弃子强。”
“你休想!”凌云挡在苏策身前,短刀直指楚风,“复国会想借蛮族之手复国,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死到临头还嘴硬!”楚风折扇一挥,死士们立刻拔刀围上来。
苏策突然捡起长枪,枪尖转向楚风:“我表兄岳山……是不是被你们杀的?”
楚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是又怎样?他挡了复国会的路,死有余辜!”
“那我就替表兄报仇!”苏策怒吼着挺枪冲锋,枪影如暴雨般砸向楚风。复国会死士纷纷拔刀格挡,却被他疯魔般的枪法逼得连连后退——此刻他枪尖上的杀意,比面对蛮族时还要炽烈。
“快带婉儿走!”苏策大喊着挑飞一个死士,“去烽火台!那里有我藏的粮草和信鸽,让陈长老联系附近驻军!”
凌云看着他被死士包围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的通敌,不过是走投无路时的挣扎;所谓的背叛,藏着的是对弟兄们的愧疚。他拽起苏婉儿冲进密道,石板在身后重重合上,将厮杀声与楚风的怒吼隔绝在外。
密道尽头连着城外的乱葬岗,月光下可见无数新坟,碑上大多刻着“龙门关戍卒”。苏婉儿看着那些低矮的土坟,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一直以为表哥过得很好,却不知道他……”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凌云抹了把脸上的血,“我们得去烽火台,不然苏策的心血就白费了。”
两人沿着荒草掩映的小路往烽火台跑,远处的龙门关已被火光吞没,隐约传来蛮族狼骑兵的呼哨声。凌云突然想起石敢当的话,复国会要借蛮族之手破城——现在看来,他们快要成功了。
快到烽火台时,前方突然亮起三盏灯笼,红光在夜雾里像鬼火般晃动。凌云拽着苏婉儿躲进灌木丛,只见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个穿灰袍的老者,老者手里拄着根铁杖,正是丐帮的陈长老!
“把龙图交出来,老东西!”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正是血影教教主殷千柔,她卸了钗环,一头白发在风中狂舞,脸上竟戴着半张青铜面具。
陈长老铁杖顿地,火星四溅:“休想!老衲就是化作飞灰,也不会让你们动龙门关分毫!”
殷千柔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如枭:“你知道龙图真正的秘密吗?那上面不仅有布防,还有前朝皇室的传国玉玺藏处!只要拿到玉玺,我就能召集旧部,重建大胤王朝!”
“那是祸国殃民!”陈长老怒喝着挺杖冲上去,铁杖横扫千军,瞬间逼退三个黑衣人。
凌云看得心头剧震——原来龙图里还藏着玉玺的秘密!难怪血影教和复国会如此疯狂。他刚要冲出去帮忙,却被苏婉儿拉住:“你看陈长老的脚!”
只见陈长老每次挥杖,左腿都会微微打颤,裤脚渗出的血已在地上积成小洼——他竟是带伤应战!
“等他们两败俱伤。”苏婉儿咬着唇,声音发颤,“这是唯一的机会。”
凌云握紧短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看着陈长老的铁杖越来越慢,看着殷千柔的掌风越来越密,看着烽火台的灯笼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就像这风雨飘摇的北境,正等着有人来力挽狂澜。
当陈长老的铁杖被殷千柔一掌震飞时,凌云终于冲了出去,短刀带着破空声直扑殷千柔后心:“你的对手是我!”
殷千柔没想到会有人突袭,仓促间回身一掌。两掌相交,凌云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手臂蔓延,骨头缝里像塞进了冰碴。他借着后退的力道旋身,短刀划出道圆弧,逼得其他黑衣人不敢上前。
“又是你这小杂役。”殷千柔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面具后的眼睛闪着疯狂的光,“岳山和若水道长都护着你,看来龙图真在你身上。”
“玉玺和布防图,都不该落入疯子手里。”凌云将陈长老护在身后,体内的太极真气正与那股阴寒之力相抗,额头渗出冷汗。
陈长老喘着粗气,铁杖拄地勉强站稳:“好孩子……你可知老衲为何让石敢当防着苏策?”他咳出一口血,“因为苏策的母亲,当年就是被复国会的人胁迫,才留下那枚假令牌……”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紧接着是蛮族狼骑兵的惨叫。凌云探头望去,只见龙门关的城楼上重新竖起了大靖的龙旗,无数火把正朝着烽火台的方向移动——竟是苏策带着残余的士兵,打退了蛮族的进攻!
“看来胜负已分。”陈长老笑了,铁杖重重顿在地上,“老衲能做的,就到这里了。”
殷千柔看着城下的火光,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往悬崖跑。她的手下想跟上去,却被凌云和赶过来的苏策前后夹击,很快便被斩杀殆尽。
陈长老望着殷千柔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她终究是前朝公主的后人,执念太深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递给凌云,“这是丐帮世代守护的‘山河卷’另一半,现在,该交给你了。”
凌云接过油布包,与怀里的“星罗卷”拼在一起。完整的龙图在月光下展开,上面不仅有龙门关的布防、玉玺的藏处,还有一行小字:“守土护民者,方为真主。”
苏策走上前,将长枪插在地上,对着凌云和陈长老深深一揖:“之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陈长老摆摆手:“当务之急是守住龙门关,朝廷的援军怕是指望不上了。”
凌云看着龙图上的小字,又看了看城下浴血奋战的士兵,突然将地图递给苏策:“你比我更懂布防。”
苏策愣住了:“你不怕我……”
“我相信岳捕头的家人。”凌云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烽火台的火焰,“也相信守护这片土地的人。”
苏策握紧地图,眼眶突然红了。远处的朝阳正刺破云层,金光洒满龙门关的城楼,将士兵们带血的盔甲染成金色。凌云握紧短刀,与苏策、陈长老并肩站在烽火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也看着越来越近的希望。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血影教、复国会、蛮族、朝廷的暗流……这场因龙图而起的纷争还远未平息。但此刻,站在这烽火缭绕的雄关之上,他突然无比确定——所谓守护,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无数人用信念与热血,筑起的另一道城墙。
短刀在晨光中闪着亮,映出少年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