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硫磺味漫进鼻腔时,阿潮攥紧了竹笛。

笛孔的银粉在晨光里发亮,蹭着竹篮提手的绣线。

火山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湖面泛着的红光已经能照见岸边的礁石,像撒了层熔金。

檀溪说过,这样的光色意味着地热在翻涌,湖底的玄奇阵正在被仙门催动。

“前面是地热谷。”

砚秋指着前方的峡谷,谷口的岩石泛着暗红,缝隙里渗出白汽。

“仙门在这里设了‘沸石阵’,石头被地热烤得滚烫,踩上去会触发蚀灵粉烟。”

他从怀里摸出块墨锭,往地上一磕。

墨锭裂开的瞬间,黑雾顺着岩缝漫开,在地面凝成淡淡的墨线,绕开那些泛着油光的石块。

这是在标记安全路径。

阿绣的传讯针突然竖起来,针尖的光往左侧的岩壁偏。

那里的白汽里混着丝黑气,像被风吹散的发丝。

“有修士在岩壁后。”

她指尖捏着针尾转了转,银线缠上块碎石,“传讯针能引地热气,我们把碎石扔过去,能惊出他们。”

阿潮捡起块碎石,刚要扔出,银镯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见竹篮的蓝光往碎石涌,石面立刻凝出层薄冰,冒着白汽。

“潮女布在借水汽。”

檀溪按住他的手腕,“冰能压地热,扔过去不仅能惊敌,还能冻住他们的蚀灵粉囊。”

碎石带着蓝光砸向岩壁,果然听见 “哎哟” 声。

两个灰袍修士从岩壁后滚出来,腰间的黑瓷瓶已经结了层薄冰,瓶身的蚀灵粉正往外渗,碰到冰就化作白烟。

“抓住他们!” 其中个修士举着铜镜扑过来,镜面的黑气刚靠近,就被竹笛的清响震散。

阿潮下意识吹响竹笛,笛音裹着潮声,在谷里荡开圈蓝光。

泛着油光的石块突然炸开,不是被黑气催的,是地热气被笛声引动,从岩缝里喷出来,像无数细小的喷泉。

“这是地热玄奇在应和。”

檀溪的声音混着笛声,“三脉玄奇之外,天地本身也有灵,火山的地热就是一种。”

他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碎石,剑身的银线缠着白汽,在身前凝成道光盾。

砚秋趁机往修士脚下扔墨锭,墨雾一沾地热,立刻变成墨色的火,烧得蚀灵粉囊 “噼啪” 作响。

“墨脉能借地热燃墨火。”

他边退边喊,“阿潮,用竹笛引更多地热,冲散他们的阵眼!”

阿潮的笛音陡然拔高,潮声里混进了火山特有的轰鸣。

谷口的白汽突然往中间聚,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汽团,滴下的水珠落在沸石上,激起更浓的白雾。

修士的铜镜在雾里失去光泽,黑气像被稀释的墨,渐渐淡了。

“撤!” 为首的修士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谷深处跑。

阿绣的传讯针飞出去,银线缠住他的脚踝。

修士刚要挣脱,针尾突然炸开细小的火花。

这是阿绣引了地热气在针上,烫得他惨叫着摔倒。

檀溪上前按住他的肩,《玄奇大典》的银粉蹭上修士的衣襟。

古卷自动翻开,页面上的墨字正在吞噬修士身上的黑气:“沸石阵的阵眼在谷心的老火山口,那里埋着仙门的‘引火符’,能聚地热成火网。”

字迹刚显完,就被新的墨字覆盖,是在记录阵眼的弱点。

阿潮看着修士腰间的冰瓶渐渐融化,突然想起老木匠说的 “玄奇相生相克”。

潮女布的水汽能冻蚀灵粉,地热的火气能助墨火,而这些原本都只是天地间的寻常力量,被玄奇人引动,就有了破阵的用处。

他摸了摸竹篮,潮女布的蓝光里混进了丝热气,像在适应火山的环境。

“该走了。”

檀溪把修士捆在岩壁上,用墨锭在他衣襟画了个符,“墨符能困住他两个时辰,足够我们过谷了。”

他捡起地上的竹笛,笛孔的银粉比刚才更亮,“地热气养了笛身,接下来的火网,得靠它引潮声来破。”

谷心的老火山口像个巨大的石碗,碗底积着暗红的岩浆,冒着泡。

阿潮站在边缘往下看,看见岩浆里浮着块黑木牌,牌上的符纸正在燃烧,火舌顺着岩缝往四周爬。

这是引火符,沸石阵的核心。

“火网就藏在岩浆上方,”

砚秋往木牌扔了块墨锭,墨锭刚触到火舌就炸开,“肉眼看不见,得用潮女布的蓝光才能显形。”

阿潮解开竹篮,蓝光立刻往岩浆涌,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的火线,纵横交错,像张透明的网。

“笛音要对准火网的交叉点。”

檀溪的剑指向木牌,“每个交叉点都是火网的气眼,潮声能震散那里的火气。”

他的袖口银线缠上阿潮的手腕,“我借玄奇气给你,别怕地热烫。”

阿潮深吸口气,吹响竹笛。

潮声裹着笛音,像道清凉的水流,撞向火网的气眼。

蓝光触碰火线的瞬间,爆出细密的白汽,火线像被浇过的烛芯,慢慢暗下去。

岩浆里的黑木牌突然震动,符纸燃烧的速度加快,火星溅在岩壁上,燃起小小的火苗。

“仙门在催阵!”

阿绣的传讯针炸成细碎的光,“他们在湖岸看见我们了,正往谷里赶!”

阿潮的笛音陡然转急,潮声里混进了火山的轰鸣。

越来越多的火线在蓝光里显形,又被笛音震散。

竹篮的蓝光顺着岩浆往上爬,在黑木牌周围凝成个水团,慢慢往下沉。

这是潮女布在借笛声的力,想熄灭符纸的火。

“再加把劲!”

砚秋往岩浆里扔了把墨粉,墨粉遇热化作墨烟,缠着水团往下落,“墨烟能护着水团,不让它被岩浆烧干!”

水团刚触到符纸,就发出 “滋啦” 的响。

黑木牌突然炸开,符纸的火被浇灭,岩浆翻涌的势头也弱了些。

火网的火线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入岩浆,化作白烟。

阿潮的笛音还没停,他看见竹篮的蓝光里浮出半块潮女布的影子,正往岩浆深处沉。

这是阿婆留下的另一半布,在呼应他怀里的这半。

“合璧的时机快到了。”

檀溪扶住他的肩,他的指尖有些抖,“等两块布在湖底合璧,就能引本源池的水,冲散火山湖的所有阵眼。”

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仙门的追兵到了。

阿潮把竹笛塞进怀里,银镯的光往湖岸偏。

那里的礁石后,隐约能看见艘竹筏,是之前砚秋的老友留下的,能划到湖中心的主阵眼。

“我们走水路。” 他拽着檀溪往岸边跑,竹篮的蓝光在身后亮着,像在标记退路。

岩浆还在翻涌,但火网已经消失。

阿潮回头望了眼老火山口,看见那半块潮女布的影子还在岩浆里沉浮,像在等他。

他知道,只要到了湖中心的礁石,就能让两块布合璧,让所有被仙门扭曲的玄奇气,重新回到该有的样子。

竹筏划离岸边时,硫磺味渐渐淡了。

阿潮摸了摸竹笛,笛孔的银粉沾着水汽,在阳光下泛着虹光。

火山湖的红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银镯的 “渔” 字突然亮了亮,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约定。

他知道,真正的破阵,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