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漫进鼻腔时,阿潮攥紧了竹笛。
笛孔的银粉在晨光里发亮,蹭着竹篮提手的绣线。
火山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湖面泛着的红光已经能照见岸边的礁石,像撒了层熔金。
檀溪说过,这样的光色意味着地热在翻涌,湖底的玄奇阵正在被仙门催动。
“前面是地热谷。”
砚秋指着前方的峡谷,谷口的岩石泛着暗红,缝隙里渗出白汽。
“仙门在这里设了‘沸石阵’,石头被地热烤得滚烫,踩上去会触发蚀灵粉烟。”
他从怀里摸出块墨锭,往地上一磕。
墨锭裂开的瞬间,黑雾顺着岩缝漫开,在地面凝成淡淡的墨线,绕开那些泛着油光的石块。
这是在标记安全路径。
阿绣的传讯针突然竖起来,针尖的光往左侧的岩壁偏。
那里的白汽里混着丝黑气,像被风吹散的发丝。
“有修士在岩壁后。”
她指尖捏着针尾转了转,银线缠上块碎石,“传讯针能引地热气,我们把碎石扔过去,能惊出他们。”
阿潮捡起块碎石,刚要扔出,银镯突然发烫。
他低头看见竹篮的蓝光往碎石涌,石面立刻凝出层薄冰,冒着白汽。
“潮女布在借水汽。”
檀溪按住他的手腕,“冰能压地热,扔过去不仅能惊敌,还能冻住他们的蚀灵粉囊。”
碎石带着蓝光砸向岩壁,果然听见 “哎哟” 声。
两个灰袍修士从岩壁后滚出来,腰间的黑瓷瓶已经结了层薄冰,瓶身的蚀灵粉正往外渗,碰到冰就化作白烟。
“抓住他们!” 其中个修士举着铜镜扑过来,镜面的黑气刚靠近,就被竹笛的清响震散。
阿潮下意识吹响竹笛,笛音裹着潮声,在谷里荡开圈蓝光。
泛着油光的石块突然炸开,不是被黑气催的,是地热气被笛声引动,从岩缝里喷出来,像无数细小的喷泉。
“这是地热玄奇在应和。”
檀溪的声音混着笛声,“三脉玄奇之外,天地本身也有灵,火山的地热就是一种。”
他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碎石,剑身的银线缠着白汽,在身前凝成道光盾。
砚秋趁机往修士脚下扔墨锭,墨雾一沾地热,立刻变成墨色的火,烧得蚀灵粉囊 “噼啪” 作响。
“墨脉能借地热燃墨火。”
他边退边喊,“阿潮,用竹笛引更多地热,冲散他们的阵眼!”
阿潮的笛音陡然拔高,潮声里混进了火山特有的轰鸣。
谷口的白汽突然往中间聚,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汽团,滴下的水珠落在沸石上,激起更浓的白雾。
修士的铜镜在雾里失去光泽,黑气像被稀释的墨,渐渐淡了。
“撤!” 为首的修士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谷深处跑。
阿绣的传讯针飞出去,银线缠住他的脚踝。
修士刚要挣脱,针尾突然炸开细小的火花。
这是阿绣引了地热气在针上,烫得他惨叫着摔倒。
檀溪上前按住他的肩,《玄奇大典》的银粉蹭上修士的衣襟。
古卷自动翻开,页面上的墨字正在吞噬修士身上的黑气:“沸石阵的阵眼在谷心的老火山口,那里埋着仙门的‘引火符’,能聚地热成火网。”
字迹刚显完,就被新的墨字覆盖,是在记录阵眼的弱点。
阿潮看着修士腰间的冰瓶渐渐融化,突然想起老木匠说的 “玄奇相生相克”。
潮女布的水汽能冻蚀灵粉,地热的火气能助墨火,而这些原本都只是天地间的寻常力量,被玄奇人引动,就有了破阵的用处。
他摸了摸竹篮,潮女布的蓝光里混进了丝热气,像在适应火山的环境。
“该走了。”
檀溪把修士捆在岩壁上,用墨锭在他衣襟画了个符,“墨符能困住他两个时辰,足够我们过谷了。”
他捡起地上的竹笛,笛孔的银粉比刚才更亮,“地热气养了笛身,接下来的火网,得靠它引潮声来破。”
谷心的老火山口像个巨大的石碗,碗底积着暗红的岩浆,冒着泡。
阿潮站在边缘往下看,看见岩浆里浮着块黑木牌,牌上的符纸正在燃烧,火舌顺着岩缝往四周爬。
这是引火符,沸石阵的核心。
“火网就藏在岩浆上方,”
砚秋往木牌扔了块墨锭,墨锭刚触到火舌就炸开,“肉眼看不见,得用潮女布的蓝光才能显形。”
阿潮解开竹篮,蓝光立刻往岩浆涌,在半空凝成无数细小的火线,纵横交错,像张透明的网。
“笛音要对准火网的交叉点。”
檀溪的剑指向木牌,“每个交叉点都是火网的气眼,潮声能震散那里的火气。”
他的袖口银线缠上阿潮的手腕,“我借玄奇气给你,别怕地热烫。”
阿潮深吸口气,吹响竹笛。
潮声裹着笛音,像道清凉的水流,撞向火网的气眼。
蓝光触碰火线的瞬间,爆出细密的白汽,火线像被浇过的烛芯,慢慢暗下去。
岩浆里的黑木牌突然震动,符纸燃烧的速度加快,火星溅在岩壁上,燃起小小的火苗。
“仙门在催阵!”
阿绣的传讯针炸成细碎的光,“他们在湖岸看见我们了,正往谷里赶!”
阿潮的笛音陡然转急,潮声里混进了火山的轰鸣。
越来越多的火线在蓝光里显形,又被笛音震散。
竹篮的蓝光顺着岩浆往上爬,在黑木牌周围凝成个水团,慢慢往下沉。
这是潮女布在借笛声的力,想熄灭符纸的火。
“再加把劲!”
砚秋往岩浆里扔了把墨粉,墨粉遇热化作墨烟,缠着水团往下落,“墨烟能护着水团,不让它被岩浆烧干!”
水团刚触到符纸,就发出 “滋啦” 的响。
黑木牌突然炸开,符纸的火被浇灭,岩浆翻涌的势头也弱了些。
火网的火线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入岩浆,化作白烟。
阿潮的笛音还没停,他看见竹篮的蓝光里浮出半块潮女布的影子,正往岩浆深处沉。
这是阿婆留下的另一半布,在呼应他怀里的这半。
“合璧的时机快到了。”
檀溪扶住他的肩,他的指尖有些抖,“等两块布在湖底合璧,就能引本源池的水,冲散火山湖的所有阵眼。”
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仙门的追兵到了。
阿潮把竹笛塞进怀里,银镯的光往湖岸偏。
那里的礁石后,隐约能看见艘竹筏,是之前砚秋的老友留下的,能划到湖中心的主阵眼。
“我们走水路。” 他拽着檀溪往岸边跑,竹篮的蓝光在身后亮着,像在标记退路。
岩浆还在翻涌,但火网已经消失。
阿潮回头望了眼老火山口,看见那半块潮女布的影子还在岩浆里沉浮,像在等他。
他知道,只要到了湖中心的礁石,就能让两块布合璧,让所有被仙门扭曲的玄奇气,重新回到该有的样子。
竹筏划离岸边时,硫磺味渐渐淡了。
阿潮摸了摸竹笛,笛孔的银粉沾着水汽,在阳光下泛着虹光。
火山湖的红光落在他的手腕上,银镯的 “渔” 字突然亮了亮,像在回应某个遥远的约定。
他知道,真正的破阵,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