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房确实比预备弟子的破屋子强了不少。
是多人混住的大通铺，但至少墙壁完整不漏风，被褥也是新的。
餐食从猪食升级成了能下咽的粗粮饭菜，空气中流淌的灵气也明显浓郁了一丝丝。
王芸抱着新领的灰蓝色外门弟子服，美滋滋地在自己铺位上打滚：“值了值了！翻土也值了！”
好日子没过两天，丹峰长老的亲传弟子之一，萧然师兄，就带着任务分配册子来了。
这位萧师兄身材高挑，面容英俊，只是眉眼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倨傲。
他站在院中，目光扫过新晋的外门弟子，当落到云钰身上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
前不久云洛特意来找过他。那位新晋的宗主亲传小师妹，天赋卓绝（药灵根），又深得宗主宠爱，前途无量。
她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说她那个姐姐云钰，性子木讷愚笨，在外门怕是不适应，希望萧师兄能“好好照顾”，安排些“磨砺心性”的活计。
萧然心领神会，这种顺水人情，既能讨好宗主亲传，又能体现自己作为师兄的“严格”，何乐而不为？
于是，分配册上，云钰的名字后面，赫然跟着一行字：丹炉房，清理丹渣。
这消息一出，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夹杂着同情的目光。
丹炉房！那地方是出了名的苦役营！常年被几十个炼丹炉烘烤着，温度高得能烙饼！
更别提清理丹渣——那是炼丹失败后凝结的、混合着各种焦糊药性和炉灰的硬块，又脏又臭，坚硬无比，需要用特制的工具一点点凿下来。
干一天下来，人就跟从煤堆里捞出来似的，累得半死不说，身上那股味儿几天都散不掉！
王芸一听就炸毛了：：“凭什么？！萧师兄！那地方是人待的吗？又脏又热，丹渣还呛死人！云钰她才刚进外门，怎么能分这种活？” 她瞪着萧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萧然眉头一皱，不悦地看着这个刺头：“宗门事务，自有安排。丹炉房乃炼丹重地，清理丹渣亦是修行磨砺。” 他语气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云钰站在人群里，神色平静。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自己与萧然根本不认识，不可能这么多人就只针对自己一个，除了云洛那个蠢货受益，还能有谁？
不过……丹炉房？她心里反而飞快地盘算起来。
清理丹渣是累，但那里有现成的、货真价实的炼丹炉啊！
而且人多手杂，环境混乱，说不定……更方便她偷偷做点小动作？
聚灵丹！她心心念念的聚灵丹！
药汁效果终究有限，想快速提升，还得靠真正的丹药！想到这里，她甚至觉得萧然这安排……有点歪打正着？
“弟子领命。”云钰上前一步，平静地应下，脸上看不出丝毫委屈或愤怒。
王芸看着她这副“窝囊”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云钰！你……你气死我了！被人欺负到头上屁都不敢放一个！要不是看你帮我过了药理考试，我才懒得管你！”
她越说越气，指着萧然，“萧师兄！你分明是故意刁难！你要是这么安排，那我非要去找丹长老让他来评评理！”
萧然被王芸当众顶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师傅既然把事情交于我处理，那就得听我安排，他老人家事务繁忙岂容你去打扰！既然你这么关心她的话，那你就和她一起去打扫丹炉房！”
萧然冷笑一声，在册子上王芸名字后面也添上了同样的任务，“记住，丹渣清理不完，不许出来！”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王芸还想继续和他争辩被一旁的云钰拉住了胳膊。
人群散开，王芸气鼓鼓地走到云钰身边：“你傻啊！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吭声！现在好了，我也被你连累了！” 她嘴上抱怨着，但眼神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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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丹炉房那扇厚重、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铁门，一股混合着刺鼻硫磺、焦糊药味、以及能把人掀翻的热浪，如同实质般扑面砸来！
“我的妈呀！”王芸被呛得连退两步，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这什么鬼地方！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炸了吗？”
云钰也被热浪冲得呼吸一滞，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却无比压抑的空间。
几十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炼丹炉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巨大的地火口上，炉壁被地火烤得通红，散发着惊人的高温。
空气都被热浪扭曲，视线都有些模糊。巨大的排风扇在屋顶轰鸣，却带不走多少热量，只搅动着更加灼热的气流。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堆积在墙角的那几座……“山”！
那是由无数炼丹失败后凝结的丹渣堆砌而成的。
黑乎乎，硬邦邦，大的有半人高，小的也如磨盘，形状扭曲，表面凹凸不平，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酸腐焦糊气息。
那就是她们接下来要对付的东西。
“这……这么多？！”王芸看着那几座黑乎乎的“渣山”，再看看角落里摆放的、锈迹斑斑的凿子和铁锤，瞬间蔫了，像被霜打的茄子。
“这要干到猴年马月去啊……” 她哭丧着脸，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她垂头丧气地走到云钰身边，有气无力地拿起一把沉重的铁锤，眼神哀怨：“云钰……我这次可被你坑惨了……”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炼丹课！以后炼丹课要是再碰到我搞不懂的地方，你得负责！管教会！管到我会为止！不然……不然我就罢工！”
看着王芸那副“不答应就同归于尽”的耍赖表情，云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我答应你。”云钰笑着点头，拿起另一把凿子，“炼丹课，包教包会，不会重来，直到你会为止。”
“一言为定！”王芸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强心针，脸上的哀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为了知识而奋斗”的悲壮感。
“云钰，”王芸一边吭哧吭哧地铲着渣，一边喘着粗气问，“你老实说，萧然那混蛋这么整你，是不是就因为云洛？”
云钰停下动作，抹了把脸上的黑灰，有些意外她竟然能猜到：“嗯，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云洛和他交代过。”
“我就知道！呸！狗腿子！”王芸狠狠啐了一口，又用力铲了一铲子，“那你干嘛不反抗？还答应得那么痛快？看着就来气！”
云钰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一暖。这丫头，明明是被自己连累的。“其实你不必跟我来的，”云钰声音放轻了些，“这活本来只针对我。”
“切！”王芸翻了个大白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谁为了你啊？我是看那个萧然不顺眼！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样！
还有那个云洛，仗着偷了你的灵根天赋和身份就指手画脚，什么东西！姑奶奶我就是看不惯！骂他一顿我舒服！至于这活……”
她挥了挥手里的铁铲，一脸“多大点事”的表情，“不就是脏点热点吗？姐扛得住！就当……就当修炼火抗了！”
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被呛得咳嗽起来——但还是撸起袖子。
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很快在灼热的丹炉房里响起，伴随着王芸时不时的抱怨和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怪叫。
云钰一边挥动着沉重的凿子，撬动着坚硬冰冷的丹渣，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些在热浪中沉默伫立、散发着诱人光泽的……炼丹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