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林焰靠在墙边，双手抱胸，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他的消防服外套已经脱下来，随意地搭在肩上，里面的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片，紧紧贴在脊背上。走廊的灯光冷白，照得他眉骨的阴影更深，下颌线绷得锋利。
"林队，坐会儿休息下吧。"小陈递过来一瓶水，声音压得很低。
林焰没接，只是摇了摇头："你们先去休息，我在这儿等。"
几个队员互相看了看，没人动。走廊的长椅上，他们排排坐着，没人说话，只有鞋底无意识地蹭着地面的声音。
小陈叹了口气，拧开瓶盖自己灌了一口："这小子平时壮得跟牛似的，怎么突然就倒下了……"
林焰没回答。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新兵疼到蜷缩在地上的画面——那张年轻的脸煞白，冷汗浸透了训练服，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却硬是一声不吭。
"队长……我没事……"
——真的是放他妈的狗屁！
林焰的指节攥得发白。他见过太多伤痛，但每次自己的队员倒下，那种无力感还是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堵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林焰抬头，看见苏淮走了过来。她换了件干净的白大褂，头发重新挽起，脸上看不出疲惫，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冷静。
"苏医生！"小陈立刻站起来，"手术怎么样了？"
苏淮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焰脸上："很顺利，阑尾已经切除，没有穿孔。"
走廊里瞬间响起几声松气的声音。
"太好了……"小陈搓了搓脸，"那小子命真大。"
苏淮点点头："他现在在恢复室，等麻醉过了就能探望。"
队员们互相击掌，紧绷的气氛终于松懈下来。林焰的肩膀微微塌下去一点，但眉头仍然锁着。
"有什么后遗症吗？"他问，嗓音有点哑。
苏淮看了他一眼："目前看没有，但术后需要严格禁食三天，避免剧烈运动。"
林焰"嗯"了一声，低头揉了揉眉心。
苏淮顿了顿，忽然转身走向护士站。片刻后，她回来，手里多了一杯温水。
"喝点水。"她递给他，"你从送他来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林焰怔了怔，抬眼看向她。
苏淮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她的指尖轻轻贴着杯壁，似乎是在试水温。
他伸手接过，两人的手指短暂地碰了一下。
"……谢谢。"
这句"谢谢"说得很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苏淮微微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要走。
"苏医生。"林焰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
"你……"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你也去休息会儿吧。"
苏淮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嗯。"
她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林焰望着她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头喝了一口水。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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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医院走廊的窗户透出一点灰蒙蒙的天光。
林焰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队员们已经被他赶回去休息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
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看到苏淮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份病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也没休息。
"你还在这儿？"她问。
"嗯。"林焰直起身，"他醒了吗？"
"刚醒，状态稳定。"苏淮在他旁边坐下，翻开病历，"他父母还没来吗？"
林焰点头："买不到票，队里暂时负责。"
苏淮"嗯"了一声，低头写字。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走廊的窗户微微开着，初秋的风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林焰侧头看她，发现她写字时微微蹙眉，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不去睡会儿？"他问。
苏淮头也不抬："写完病历再说。"
林焰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轻轻抽走了她手里的笔。
苏淮一愣，抬头看他："干什么？"
"休息。"他把笔搁在一边，"你手都在抖。"
苏淮下意识蜷了蜷手指，确实有些酸胀。但她还是皱眉："病历不能拖。"
"差这一小时？"
"……"
林焰看着她固执的表情，忽然笑了："苏医生，你平时也这么不听医嘱吗？"
苏淮瞥他一眼："我不是你的病人。"
"但你累坏了。"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刚做完手术，又写病历，铁人也撑不住。"
苏淮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手腕。
林焰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双平日里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指尖微微发颤，显然是肌肉过度疲劳的表现。
他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苏淮一怔，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他用拇指按住了腕骨内侧的某个位置。
"这里，"他的指腹轻轻揉了一下，"能缓解手部疲劳。"
他的手掌很热，指腹有常年训练留下的茧，摩挲过皮肤时带着粗粝的触感。苏淮的呼吸微微一滞，但没挣开。
"你还会这个？"她问，语气依旧平淡，但声音轻了几分。
"队里学的。"林焰低笑，"消防员的手也很重要，得好好保养。"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揉捏着她酸胀的肌肉。苏淮垂下眼，没再说话。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焰忽然开口："苏淮。"
她抬眼。
"谢谢你。"他看着她，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不只是为了今晚。"
苏淮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道："……不用谢。"
林焰笑了，手指轻轻滑过她的掌心，最后松开。
"去睡会儿吧。"他站起身，"我守着就行。"
苏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似乎没那么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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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走廊。
林焰靠在长椅上，闭着眼，呼吸均匀。他睡着了，头微微偏向一侧，眉间的皱褶终于舒展开来。
苏淮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只是把其中一杯轻轻放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转身离开。
杯底压着一张纸条：
"8点查房，别迟到。"
林焰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满了半个走廊。他揉了揉脖子，一眼看到了那杯咖啡和纸条。
他拿起纸条，嘴角微微扬起。
咖啡还是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