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的自动门"唰"地滑开，一阵冷风裹挟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苏淮正在给一位哮喘患者调整雾化器，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推着轮椅快步走进来——林焰穿着深蓝色消防制服，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因用力而绷紧，正小心翼翼地护着轮椅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
"血压有点高，头晕目眩，在菜市场门口突然晕倒。"林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完全不同于平时嬉皮笑脸的调调，"她有高血压病史，随身带了药，但今天忘记吃了。"
苏淮迅速交代护士接手雾化器，快步走过去："什么时候晕倒的？"
"十五分钟前。"林焰抬头，看到是她，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又恢复专业状态，"我正好带队在附近检查消防设施，看到人群聚集就过去了。"
老奶奶虚弱地拍拍林焰的手："这小伙子一路抱着我上救护车，还一直安慰我..."
苏淮检查老人的瞳孔和脉搏，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林焰——他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作战服领口被扯开了一颗扣子，显然是奔跑过的痕迹。此刻他半蹲在轮椅旁，一只手轻轻扶着老人的背，另一只手握着老人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老人布满皱纹的皮肤，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需要做个脑CT排除中风可能。"苏淮对护士说，然后转向林焰，"家属联系了吗？"
"儿子在赶来的路上。"林焰掏出手机看了眼，"应该快到了。"
苏淮点点头，推着轮椅往检查室走。林焰自然而然地跟上，一路轻声细语地和老人说话："张奶奶，您别担心，这位苏医生是我朋友，技术特别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与火场里那个雷厉风行的消防队长判若两人。苏淮的指尖在轮椅把手上微微收紧，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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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T结果出来，老人只是轻微脑供血不足，没有大碍。苏淮正在写医嘱，林焰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
"喝点水？"他轻声问，"你嘴唇都干了。"
苏淮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忙到现在滴水未进。她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谢谢。"她抿了口水，"你...经常这样送路人就医？"
林焰靠在护士站台边，挠了挠头："也不算经常...就是看到了总不能不管。"他顿了顿，"我奶奶去年也是这样突然晕倒，幸好有个护士路过..."
苏淮注视着他微微下垂的嘴角，突然理解了那份感同身受的温柔。
"林焰！"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打破这静谧的时刻。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位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孩小跑过来，栗色长发随着动作飞扬，精致的妆容在急诊室的灯光下格外明艳。
"小雨？"林焰惊讶地直起身，"你怎么..."
女孩没等他说完，直接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我哥说你今天值班，特意来给你送吃的！"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袋，"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苏淮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钢笔。
林焰手忙脚乱地挣脱拥抱："别闹，这是医院..."他尴尬地看向苏淮，"这是小雨，我战友的妹妹。小雨，这是苏医生。"
"你好呀~"小雨笑眯眯地伸出手，"我听林焰哥提过你，急诊科的美女医生嘛！"
苏淮勉强扯出职业微笑，握了握那只涂着精致指甲油的手："你好。"
"林焰哥从小就爱照顾人，"小雨亲昵地挽住林焰的手臂，"以前我发烧，他背着我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呢！"
林焰的耳根通红，试图抽出手臂："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苏淮突然觉得急诊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了，寒气顺着脊背往上爬。她合上病历本："我去看看张奶奶的儿子到了没有。"
"苏淮..."林焰想说什么，但小雨已经拽着他往外走："快趁热吃，我排了俩小时队呢！"
苏淮头也不回地走向病房区，脚步声在走廊上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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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奶奶的儿子千恩万谢地办完出院手续，苏淮却一直心不在焉。
"苏医生？"护士小张好奇地问，"那个红烧排骨看起来很香，你怎么不尝尝？"
"什么？"
"刚才林队长让送来的呀。"小张指了指护士站的保温盒，"说给你留了一半。"
苏淮这才注意到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盒，旁边还贴了张便签：「趁热吃，别饿着。——L」
她盯着那个潦草的"L"看了许久，胸口那股莫名的闷气突然消散了一些。
保温盒里的排骨确实很香，肉质酥烂，酱汁浓郁。苏淮小口吃着，脑海里却浮现林焰被小雨挽着手臂时窘迫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苏医生..."小张欲言又止。
"嗯？"
"林队长刚才一直在走廊张望，好像有话跟你说..."
苏淮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他在哪？"
"好像去天台了？说是透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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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天台的风很大，吹得林焰的制服猎猎作响。他正趴在栏杆上发呆，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
"苏淮！"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突然点亮的灯塔。苏淮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表面依然平静："怎么躲这儿来了？"
"小雨太吵了..."林焰苦恼地抓抓头发，"她从小就这样，把我当亲哥似的..."
"哦。"苏淮走到栏杆边，与他保持安全距离，"排骨很好吃，谢谢。"
林焰的眼睛更亮了："你喜欢？那家店就在我们消防队对面，下次..."他忽然卡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慢慢变红。
苏淮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轻声问："你经常照顾别人？像张奶奶那样。"
"嗯...习惯了。"林焰也转向夜景，"我爸说，穿这身制服就意味着随时准备帮助别人。"他顿了顿，"不过有时候也挺累的。"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苏淮突然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你该休息了。"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林焰屏住呼吸，像是怕惊走一只蝴蝶。
"苏淮..."他的声音有些哑，"小雨真的只是..."
"我知道。"苏淮收回手，"我只是..."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林焰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林队！开发区厂房起火，有人员被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跑向楼梯间。
"注意安全。"在分岔路口，苏淮简短地说。
林焰重重点头，突然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等我回来解释。"
然后他转身冲下楼梯，橙色消防服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淮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轻轻握拳，像是要留住那一刻的触感。
远处的夜空被火光映红，她知道，他又要奔赴危险了。而这一次，她心里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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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清晨，苏淮刚结束夜班，推开更衣室的门，差点撞上一堵人墙。
"林焰？"她惊讶地看着眼前满脸倦容的男人，"你...在这站了多久？"
林焰的眼睛下方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制服上还带着烟熏的痕迹，但笑容却灿烂得刺眼："刚回来，想第一时间见你。"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那家店的豆浆和包子...可能有点凉了。"
苏淮接过纸袋，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指："你一直拿着这个出警？"
"嗯，本来想昨天早上送来，结果火势反复..."林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热一下还能吃..."
苏淮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打开更衣室的门："进来吧，外面冷。"
狭小的更衣室里，两人肩并肩坐在长椅上。苏淮小口喝着已经温凉的豆浆，听林焰讲述那场持续了三天的大火。
"...最后那个仓库老板哭得不行，说里面是他半辈子的积蓄。"林焰咬了口包子，"我们抢出来一个保险箱，他当场就要给我们磕头..."
苏淮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突然伸手拂去他脸颊上的一点灰渍："脸上还有灰。"
林焰愣住了，随即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苏医生，你这是关心我吗？"
"职业病。"苏淮板着脸，却掩不住眼角的笑意，"检查伤员。"
林焰突然凑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那...这里也需要检查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上面有一道细小的裂口。
苏淮的心跳骤然加速，但她没有后退："...可能需要。"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呼吸交融——
"苏医生！急诊科呼叫！"
门外，护士的喊声让两人触电般分开。苏淮红着脸站起身："我得走了。"
林焰笑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她手里："去吧，晚上我来接你下班？"
"...嗯。"
走出更衣室时，苏淮回头看了一眼。林焰还坐在那里，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将他疲惫却幸福的笑容镀上一层金边。
那一刻，她突然确定了一件事——
这颗心，恐怕再也收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