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脊椎骨缝里的刺痛骤然炸开时,谢祀正站在赛博城隍庙门前。那不是寒风刮过的冷,是极细的金属尖刺精准扎进第三和第四根 脊柱 之间的锐痛,带着种非人的、计算到毫厘的残忍,仿佛有台精密的手术机器人在活体解剖。
“嗤——”
入肉声被震耳欲聋的电子梵音吞没,那声音是无数个合成器模拟的诵经声叠加而成,频率高得让鼓膜发麻。他浑身一僵,像被无形冰锥钉在原地,后颈的皮肤下传来细微的“咔哒”声——那是芯片的微型卡扣弹开,正往脊椎里钻。
被迫抬头时,眼前的庙门让他喉咙发紧。那不是传统的朱漆木门,而是由无数废弃电路板和光纤束绞成的巨网,幽绿与暗红的数据流在缝隙里淌,活像巨兽跳动的血管,每流动一寸,就有细小的火花炸开。门楣上“敕建阴阳数据通明殿”的全息牌匾亮得刺眼,字符边缘泛着不稳定的红光,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味、劣质电子香的甜腻与老硬盘高速运转的嗡鸣,三种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欢迎接入城隍万维网络。用户:谢祀(临时权限:访客)。强制植入:功德芯片v7.0。拒绝供奉将触发‘秽土’驱逐协议。后果自负。]
冰冷的电子音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每个字节都像齿轮卡进骨头缝。后颈那枚指甲盖大的芯片已经咬进神经枢纽,像只冰冷的金属蜘蛛,八只细爪刺破硬膜,正吧嗒吧嗒吸着他的生物电,数据流顺着脊椎往上爬,在视野里投下淡蓝色的网格。他想抬手去抠,手臂却沉得像灌了铅——芯片的神经干扰波已经生效了,肌肉纤维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距离后颈还有三寸,却怎么也够不到。
被迫抬头时,庙内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幽蓝冷光裹着整个殿堂,支撑穹顶的不是梁柱,是一排排高速运转的服务器阵列,散热风扇的咆哮像无数只野兽在嘶吼,热浪混着数据洪流扑面而来。阵列顶端,机械臂拼接的“神像”垂着数百颗串联的骷髅头,眼窝里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无数诡异字符在里面翻涌,细看竟是被拆解的人脸像素。它披的“电子袈裟”是流动的霓虹代码,边缘炸着能量火花,每次闪烁,整个殿堂的温度就骤升一分。神像底下的香炉是个旋转的电磁漩涡核心,幽蓝光在里面明灭不定,贪婪地吞着周围飘来的“东西”——那是香客们剥离的记忆碎片,在光里凝成细小的、发光的蝴蝶,刚飞起就被漩涡撕碎。
香客排着僵硬的队往香炉挪,步伐整齐得像设定好的程序。靠近电磁漩涡时,他们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皮肤顺着预设的裂缝掀开,露出底下蒙灰的集成电路板、狂闪的指示灯,还有像神经般缠在一起的线缆。没有血肉,只有金属冷光和元件烧糊的焦味。他们张开扬声器改造的“嘴”,吐出的《往生咒》扭曲得像卡带被反复碾过,调子忽高忽低,竟和葬红村的唢呐有几分像——一样的阴毒,一样的催命,只是换了种更冰冷的形式。
[检测到高浓度‘混沌熵能’(阴煞),威胁等级S+。启动‘渡厄’引导程序。]
神像的数据流眼窝猛地锁住他,字符流速瞬间翻倍,发出尖锐的嗡鸣。一股无形的巨力攥住他往香炉推,他咬着牙抵抗,后槽牙咬得发酸,可芯片的神经脉冲让四肢百骸都发僵,像被提线的木偶,关节发出“咯吱”的抗议声,还是被硬生生搡到了电磁漩涡前。
旁边的香客突然转头,裂开的脸里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一条带幽蓝电弧的数据探针从“嘴”里弹出来,像毒蛇的信子,直刺他太阳穴!
“呃!”
不是皮肉被刺穿的疼,是灵魂被撕开的裂帛声。C-7区的清晨猛地撞进脑海:谢芸穿着新领的蓝裙子,蹲在塑料花盆前,指尖碰着豆苗的嫩叶,阳光透过穹顶洒在她发梢,嫩芽绿得能掐出水。“哥!你看!它活了呢!张奶奶说,这代表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这段记忆被芯片像拔牙似的狠狠拽出去,在脑海里炸成无数光点,又被强行碾碎成二进制代码,像献祭的羔羊,被电磁漩涡一口吞了。
谢祀晃了晃,精神被掏空的虚脱感差点让他栽倒。那段记忆的位置空了个洞,冷风直往里灌,像是灵魂被剜掉了一块,连带着左胸的阴煞都发出不安的悸动。腕上的抑制环疯了似的震动,蓝光急促得像在哭泣,把这非人的榨取一笔一划记录下来,环身烫得能烙熟皮肉。
[献祭完成。香火纯度中等偏上(亲情执念:优质燃料)。赐福:电子天眼(初级)。]
神像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像毒蛇吐信,带着令人作呕的满足感。谢祀的右眼突然被淡蓝色数据层糊住——现实景象上,叠满了猩红的路径标识、绿色的威胁光点、黄色的能量读数,最终汇成一道刺目的猩红箭头,直指庙深处那条被猩红光缆缠成血管的回廊。
“一拜…天地…数据…永恒…寻亲路…启…痴儿…速去…”
城隍AI的声音混着枯骨老道的腔调,在颅骨里炸响,两种声音扭曲地重叠,像磁带卡壳时的杂音。视野边缘突然弹出个小窗,谢芸穿着0和1织成的血色嫁衣,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着影,像睡在电子水晶棺里,胸口的位置亮着个跳动的红点,标注着“锚点核心”。那一眼,烫得他心口发疼,比芯片植入时的刺痛更甚。
绝望像冰冷的铁锈,瞬间裹住了他每根神经。攥紧的拳头里,地契碎片传来大地深处的刺痛,像是柳红胭的怨念在警告。他忽然注意到,电磁漩涡吞噬记忆时,自己胸腔里的阴煞竟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像是在贪婪地呼吸——这庙宇的“香火”,对阴煞而言竟是某种养料?那些被撕碎的记忆碎片里的情绪,恐惧、思念、绝望,都是阴煞最喜欢的“食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后颈的芯片突然发烫,像是在警告他不要妄动。他拖着灌铅的腿,灵魂的空洞还在淌着凉气,一步步往那回廊走。猩红光缆缠得像巨兽的食道,表面脉动着和他心跳一致的红光,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电流杂音,像无数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数据被强行删除时的哀嚎。
耳边香客的《往生咒》还在响,扭曲的电流杂音里,分明藏着送葬的调子,和当年柳红胭出殡时的唢呐声如出一辙。谢祀盯着回廊深处,左眼的血色与右眼的数据层重叠,看到的景象让他瞳孔收缩——回廊尽头的阴影里,隐约蹲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TSU的黑色作战服,左臂的金属义肢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是枭。
他在这里做什么?
胸腔里的阴煞缓缓抬头,像嗅到了猎物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嗡鸣。谢祀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血腥味和决绝。
他还有多少记忆能被榨取?又能借这庙宇的“规则”,喂饱体内的怪物多久?
走到回廊入口时,腕上的抑制环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蜂鸣——是信号干扰的动静,和他之前探测到的频率一致。谢祀知道,机会来了。
一步踏入那片猩红之中,光缆表面的脉动突然加速,像在欢迎他的到来。后颈的芯片传来更剧烈的刺痛,试图再次控制他的神经,但这次,胸腔里的阴煞猛地爆发,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血管冲向后颈,暂时压制了芯片的干扰。
他要找到谢芸,毁掉这该死的假城隍,哪怕代价是把自己彻底变成阴煞的容器。
回廊深处的阴影里,枭的身影动了一下,金属义肢反射着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