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在靴底咯吱作响,像无数根细针在扎着李剑的神经。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将青龙山的轮廓压成一道模糊的剪影,山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李剑的右肩仍插着那支铁箭,箭头没入肩胛骨三寸有余,箭杆上凝结的血冰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每动一下,都像有把钝刀在骨缝里反复研磨。后背的刀伤更甚,昨夜被官兵砍中的地方,棉絮混着血冻成硬块,此刻被汗水浸透,又在寒风中凝成薄冰,摩擦着溃烂的皮肉,疼得他牙关紧咬,下颌的肌肉突突直跳。
“三弟,歇口气吧……”李萍扶着一棵老松树,喘得像破旧的风箱。她的小腹高高隆起,粗布棉袄被撑得紧绷,此刻正一阵阵发紧,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刚冒出来就结成了霜花。她抓着李剑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包惜弱也靠在旁边的树干上,脸色比地上的雪还要白。她那件月白色夹袄早已被雪水浸透,下摆沾满泥污,原本绣着兰草的袖口被树枝划破,露出冻得青紫的手腕。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冻硬的麦饼——这是昨夜从郭家灶台上仓促揣走的,是她们仅有的干粮。
“先吃点……”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指尖冻得发僵,费了好大力气才撕开油纸,“垫垫肚子,才有劲赶路。”
麦饼冻得像块铁,李剑接过来时,指尖被硌得生疼。他用牙齿咬下一小块,饼渣在嘴里剌着喉咙,混着血腥味艰难咽下。视线落在李萍和包惜弱身上,她们小口啃着麦饼,腮帮微微蠕动,像两只受惊的兔子,每一口都嚼得极慢,仿佛要把这点食物的暖意牢牢锁在胃里。
“嫂子们,再坚持会儿。”李剑咽下嘴里的饼,哑着嗓子说,“翻过前面那道梁,就到青龙山后山了。那里有个废弃的龙王庙,是王伯年轻时躲土匪的地方,隐蔽得很。”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触到一片冰凉——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混着雪水淌下来,在下巴上冻成细小的冰碴。昨夜郭啸天推开他时的眼神、杨铁心转身冲向追兵时的背影,此刻像两把烧红的烙铁,在他眼前反复灼烧。
“大哥二哥用命换的生机,我不能弄丢……”他在心里默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雪地上,瞬间洇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身后的马蹄声突然近了。
不是幻觉。杂乱的蹄铁踏碎冰壳的脆响,混着猎犬狂躁的吠叫,还有段天德那尖利刻薄的嘶吼:“往这边追!脚印没断!抓住那个穿青袄的娘们,赏五十两银子!”
李剑的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像被一只冰冷的铁钳死死攥住。他猛地转身,将李萍和包惜弱往身后拉:“快!跟我来!”
他拽着两人钻进路边的密林。松树的枝桠挂着积雪,一碰就簌簌落下,灌进领口,冻得人打寒颤。密林深处光线昏暗,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窸窣的声响,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往这边!”李剑记得王伯说过,这片密林深处有个陡坡,坡下是片乱石滩,能暂时遮住踪迹。他拼尽全力拽着两人往陡坡方向跑,后背的伤口被扯得裂开,血顺着脊背往下淌,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肚子……肚子疼……”李萍突然踉跄了一下,捂着小腹蹲下身,脸色惨白如纸。
“萍姐!”包惜弱连忙停下,蹲下身扶住她,指尖触到李萍的手,冰凉得像块寒冰,“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
李萍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摇头,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了鬓发。李剑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火把已经穿透林隙,像一条条毒蛇的信子,正一点点逼近。
“嫂子,得罪了!”李剑咬咬牙,蹲下身将李萍背起来。李萍不算重,但怀着身孕,压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我自己能走……”李萍虚弱地挣扎。
“别说话!省力气!”李剑低吼着,反手示意包惜弱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陡坡冲。
包惜弱抓起地上的一根断枝当拐杖,踉跄着紧随其后。她的棉鞋早已湿透,每一步都像踩在冰水里,脚趾冻得失去知觉,却不敢停下——她能听到身后追兵的呼喝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段天德那张被火把映得扭曲的脸。
“快到了!”李剑看到了陡坡的轮廓,约有两丈高,坡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底下隐约能看到黑灰色的乱石。他将李萍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块打火石塞进她手里:“萍嫂子,你和惜弱嫂子顺着坡滑下去,往乱石滩深处跑,那里有个山洞,洞口被藤蔓挡着,你们进去后千万别出声!”
“那你呢?”李萍抓住他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恐惧。
“我引开他们。”李剑的声音异常平静,他抽出插在靴筒里的短刀——那是杨铁心给他的,刀鞘磨得发亮,“他们要找的是杀了官兵的‘反贼’,我把他们引向相反的方向,你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不行!”包惜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要走一起走!你伤成这样,怎么可能……”
“没时间了!”李剑猛地打断她,将短刀塞进她手里,“这刀你拿着,防身用。告诉萍嫂子,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孩,就叫郭靖,字啸天;若是女孩……就叫郭念慈,记着她爹是条汉子。”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隆起的小腹,那里孕育着郭啸天和杨铁心的血脉,是这漫天风雪里唯一的暖意。他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哽咽:“告诉孩子们,他们的三叔,没给他们丢脸。”
说完,他转身冲向追兵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嘶吼:“段天德!你爷爷在这儿!有本事冲我来!”
“三弟!”李萍和包惜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却被李剑决绝的背影钉在原地。
李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他刻意踩出的杂乱脚印,和一声声挑衅的怒吼,将追兵的注意力牢牢吸引过去。
“萍姐,我们走!”包惜弱咬着牙,拉起李萍,“不能让三弟白死!”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陡坡边。积雪下的泥土松动湿滑,她们深吸一口气,相拥着滑了下去。身体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她们闷哼出声,却不敢停下,连滚带爬地钻进乱石滩。
坡上很快传来厮杀声。
李剑的怒吼、兵刃碰撞的脆响、段天德的怒骂、官兵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像一首悲壮的挽歌。
李萍和包惜弱躲在藤蔓遮掩的山洞里,捂着嘴,泪水无声地淌下来,打湿了衣襟。她们能听到李剑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一声沉闷的倒地声,紧接着是段天德得意的狂笑:“死了?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搜!给我仔细搜!那两个娘们肯定跑不远!”
脚步声在乱石滩上响起,越来越近。包惜弱将李萍往山洞深处推了推,自己握紧了李剑留下的短刀,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若是被找到,她就用这刀了结自己,绝不能落在段天德手里。
“这边!这里有脚印!”一个官兵的声音在洞口不远处响起。
包惜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短刀,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洪亮的呼喊:“段都头!金国王子的队伍到了!让你立刻过去汇合!”
段天德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知道了!等我抓住这两个娘们就来!”
“王子有令,让你马上过去!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
段天德骂了句脏话,似乎极不情愿:“晦气!撤!”
脚步声渐渐远去,段天德的怒吼越来越模糊:“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再让老子碰到,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山洞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李萍和包惜弱压抑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包惜弱才颤抖着爬出去,探看四周无人,才扶着李萍从山洞里出来。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沫子覆盖了她们的脚印,也掩盖了坡上的血迹。
李剑的身影不见了。
只有那把杨铁心给的短刀,孤零零地插在雪地里,刀柄上还缠着李剑的布条,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三弟他……”李萍的声音哽咽,说不出“死了”两个字。
包惜弱捡起短刀,刀鞘上的血迹已经冻硬,她用袖子轻轻擦拭着,泪水滴在刀鞘上,结成细小的冰珠:“他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
话虽如此,她心里清楚,李剑为了引开追兵,多半是凶多吉少。
两人站在雪地里,望着李剑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她们脸上,疼得钻心,却远不及心里的痛。
“我们……我们分开走吧。”包惜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一起走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我往西边走,你往南边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联系。”
李萍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那怎么行?我们……”
“这是最好的办法。”包惜弱打断她,将那半块麦饼塞到她手里,“萍姐,你要好好活着,把孩子生下来,告诉他,他有个叫杨铁心的叔叔,还有个叫李剑的三叔,都是为了护着他,才没能看到他出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李萍知道,她说得对。在这乱世里,她们两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分开走确实更安全。
“那你……”
“我会照顾好自己。”包惜弱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若是我能活下去,定会去找你们。”
两人相拥而泣,泪水混着雪水,在脸上冻成冰。她们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最后看了一眼对方,包惜弱转身,朝着西边的密林走去,青灰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里。李萍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咬着牙,转身踏上了向南的路。
雪越下越大,将两人的脚印很快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青龙山的密林深处,李剑靠在一棵松树下,小腹的伤口还在淌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意识像被浓雾笼罩,越来越模糊。
他听到了段天德离开的声音,也听到了李萍和包惜弱的对话,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分开走了……也好……”他在心里默念,嘴角勾起一丝微弱的笑,“这样……至少能活一个……”
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凉刺骨,他却觉得很安心。至少,他守住了对郭啸天和杨铁心的承诺,护住了他们的血脉。
至于他自己……或许这样也不错。能和两位兄长在另一个世界相聚,继续做兄弟,继续喝酒,继续练武。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他仿佛看到郭啸天和杨铁心站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笑着朝他招手。郭啸天手里提着一壶酒,杨铁心肩上扛着铁枪,阳光透过他们的身影,洒下一片温暖的光。
“三弟,来喝酒!”
“来了……大哥……二哥……”
他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漫天风雪,将他的身影渐渐覆盖,只留下一小片被血染红的雪,在茫茫白色里,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第十三章 残躯寻踪,乱世孤影
李剑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醒来。
不是雪地里的冻寒,而是一种潮湿的、带着霉味的阴冷,像无数根冰针,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低矮的山洞里。洞壁渗着水珠,地上铺着些干草,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混合着浓重的药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
一咳嗽,小腹的伤口就像被撕裂般剧痛,疼得他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低头看去,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缠着厚厚的布条,上面还渗着暗红的血迹,但比起之前的血流不止,显然已经处理过。
“谁……救了我?”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左臂和右腿也缠着绷带,动一下就牵扯着各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灵力:1.2】
系统面板上的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灵力几乎消耗殆尽,《横练罡》的运转也变得滞涩,只能勉强维持肉身不继续恶化。他能感觉到,长生不朽剑体的超速再生还在缓慢起效,但这次的伤势太重,丹田内的灵力又所剩无几,恢复速度比以往慢了数倍。
“段天德……”李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若不是这家伙穷追不舍,郭啸天和杨铁心不会死,嫂子们不会失散,他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还有丘处机。
李剑的心情复杂。那位道长是真心抗金,也是真心想护着他们,可偏偏是他的出现,点燃了这场灾难的导火索。或许这就是命运,一环扣一环,容不得半点差错。
“萍嫂子……惜弱嫂子……”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想到李萍和包惜弱在雪地里分离的背影,想到包惜弱被段天德抓走时的哭喊,想到李萍孤身一人怀着身孕在乱世中漂泊,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他必须找到她们。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绝望。
郭啸天和杨铁心用命换了她们的生机,他不能让这份牺牲白费。他要找到李萍,告诉她郭大哥的遗言;要找到包惜弱,告诉她杨二哥到死都念着她。这是他作为三弟的责任,是他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李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他靠着洞壁,一点点积蓄力气,目光落在洞外——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洞口的藤蔓,洒下斑驳的光点,照在地上的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李剑瞬间警惕起来,挣扎着想去摸身边的武器,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的朴刀和木棍都不见了,想必是救他的人收起来了。
“你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沙哑。洞口的藤蔓被拨开,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草药和一块干硬的麦饼。
李剑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警惕:“是你救了我?”
老者点了点头,将竹篮放在地上,拿起一块草药,用石头砸碎,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倒出些黑乎乎的药膏,搅拌均匀:“前天在山涧边发现你的,当时你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我是这山里的猎户,姓王,你叫我老王头就行。”
李剑松了口气,看来是遇到了好心人。他挣扎着想道谢,却被老王头按住:“别动,你的伤口刚换过药,再裂开就麻烦了。”
老王头熟练地解开他小腹的绷带,动作轻柔,眼神专注。李剑这才看清,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愈合,长出了粉嫩的新肉,显然是老王头的草药起了作用。
“这是我祖传的金疮药,专治刀伤箭伤。”老王头一边涂抹药膏,一边说道,“你这小伙子命真硬,肚子上挨了那么深一刀,居然还能活下来。”
李剑沉默着,任由老王头为他换药。他能感觉到,药膏抹在伤口上,带着一丝清凉,缓解了不少疼痛。
“你是谁?怎么会伤成这样?”老王头换完药,将干净的布条重新缠好,才抬头问道,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李剑犹豫了一下,简单说了自己的遭遇,隐去了系统和修仙的秘密,只说是为了保护家人,被官府追杀。
老王头听完,叹了口气:“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官府比强盗还狠,好人没活路啊。”他从竹篮里拿出那块麦饼,递过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
麦饼虽然干硬,但李剑已经饿坏了,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老王头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
“大爷,您有没有见过两个怀着身孕的妇人?”李剑咽下嘴里的饼,急忙问道,“一个穿着蓝布棉袄,一个穿着青布袄,大概这么高……”他比划着李萍和包惜弱的身高。
老王头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见过。这几天雪下得大,山里很少有人来。不过……”他顿了顿,“昨天我去镇上换东西,听人说,段都头抓了个漂亮的娘们,说是岳飞的余党,要押往临安领赏呢。”
包惜弱!
李剑的心猛地一沉,抓着老王头的胳膊,急道:“您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往哪个方向押去了?”
老王头被他抓得生疼,却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就在昨天上午,往东边去了,说是走水路,快得很。那娘们好像还怀着孕,哭得可惨了……”
李剑的拳头死死攥着,指节发白。果然是包惜弱!段天德这个畜生,竟然真的把她当成了邀功的筹码!
“谢谢大爷!”李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得去救她!”
“你疯了?”老王头连忙按住他,“你伤成这样,别说救人了,能不能走出这片山都是个问题!段都头带了几十号人,还有弓箭手,你这是去送死!”
“我不能看着她被抓走!”李剑红着眼,声音嘶哑,“她是我二哥的媳妇,我必须救她!”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没事!”李剑推开老王头的手,咬着牙,一点点站直身体。小腹的伤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没有倒下。他扶着洞壁,目光坚定地望着洞外,“就算爬,我也要爬过去!”
老王头看着他,眼神复杂,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这小伙子,倒是重情义。罢了,我这把老骨头帮不了你什么大忙,送你点东西吧。”
他转身走出山洞,过了一会儿,提着一个布包回来,递给李剑:“这里面是些干粮和伤药,还有我这把猎刀,虽然旧了点,但还算锋利。”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偶,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老虎,“这个你也拿着,是我孙女绣的,说能辟邪。”
李剑接过布包,看着里面的东西,又看了看那个粗糙的布偶,眼眶一热,对着老王头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爷救命之恩!此恩此德,李剑没齿难忘!”
“别谢我,”老王头摆了摆手,“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你自己小心点,段都头心狠手辣,不好对付。”
“我知道。”李剑将布包背在身上,握紧了那把旧猎刀,“大爷,后会有期!”
他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山洞,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却异常坚定。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根在风中摇曳却不肯折断的芦苇。
老王头站在洞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回山洞,收拾起地上的东西。他知道,这小伙子此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但他也知道,有些事,就算明知是死,也必须去做。这大概就是江湖人的血性吧。
李剑在密林中艰难地前行。
他的伤势太重,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但他不敢停,他怕耽误了时间,包惜弱就被押到临安,到时候再想救她,就难如登天了。
他一边走,一边运转《引气诀》,吸收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缓慢地恢复着灵力。同时,《横练罡》也在微弱地运转,修复着受损的肉身。
【灵力:1.3】
恢复的速度很慢,但聊胜于无。
他沿着老王头所说的方向,朝着东边的水路走去。密林里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既怕遇到段天德的追兵,又希望能遇到哪怕一点点关于包惜弱的线索。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他来到一条河边。河水结了层薄冰,岸边停着几艘渔船,几个渔民正坐在船头抽烟,聊着天。
李剑走上前,对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和善的老渔民抱了抱拳:“大爷,请问您见过一队官兵,押着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往东边去了吗?”
老渔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身上的伤,皱了皱眉:“你说的是段都头的人吧?见过,昨天下午过去的,押着个挺漂亮的娘们,哭哭啼啼的,看着怪可怜的。”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李剑急忙问道。
“往临安方向去了,说是走运河,快得很,估计现在已经过了余杭了。”老渔民叹了口气,“那娘们听说还是个好汉的媳妇,真是造孽啊。”
余杭……临安……
李剑的心沉到了谷底。运河的船速很快,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追得上。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包惜弱被押到临安,落入完颜洪烈的手中?
他不甘心!
“大爷,您知道他们坐的是什么船吗?有多少人?”李剑不死心,继续问道。
“好像是艘乌篷船,挺大的,前后各有一艘护卫的小船,加起来有二三十号人吧。”老渔民回忆着说。
李剑沉默了。二三十号人,还有护卫的小船,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硬碰硬。
他靠在河边的一棵树上,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心中充满了绝望和自责。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嫂子们,恨这乱世的残酷。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丘处机!
丘处机道法高深,武功高强,如果能找到他,说不定还有希望!丘处机一直想杀段天德,救包惜弱,正是他的心愿!
可是,丘处机现在在哪里?
李剑想起老王头说过,丘处机追杀王道乾到了牛家村,后来又和段天德的人交过手。说不定,他还在这附近!
“大爷,您最近见过一个穿青布道袍,背着长剑的道长吗?”李剑又问道。
老渔民眼睛一亮:“你说的是丘道长吧?见过!就在昨天上午,他还向我打听段都头的下落呢,说是要去救人!”
“真的?”李剑又惊又喜,“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也往东边去了,说是要截住段都头的船!”老渔民说道。
李剑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丘处机果然去追了!以丘处机的武功,说不定真的能截住段天德的船,救下包惜弱!
“多谢大爷!”李剑对着老渔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着东边跑去。
他不知道丘处机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但他必须去试试。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弃。
他沿着河边,踉踉跄跄地向东跑去,猎刀在腰间晃动,伤口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阳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层金子。
他知道,前路依旧凶险,困难重重。他可能追不上,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危险,甚至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向前走。
为了郭啸天和杨铁心的嘱托,为了李萍和包惜弱的安危,为了那些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人们,也为了自己心中那一点不灭的信念。
他的身影在河边的小路上渐行渐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河水依旧缓缓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这个乱世的悲凉与无奈,也见证着一个少年,在血与火中,一步步走向成熟,走向那未知的、充满荆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