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团长妻子林落语结婚的第三年,她在外面和姐夫有了一个家。
她苦口婆心的劝我懂事,说她最爱的人只有我,兼祧两房不过是无奈之举。
前世,她和姐夫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我一时心软,让姐夫随军,自己却独自在乡下,苦熬了五年。
五年间,林落语不但没有回家看我一次,甚至连每月承诺的生活费,都没给过我一分。
我被乡下风霜挫磨的满身病痛。
这才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她和姐夫,早在外面有了一个孩子。
我拖着病体求她给我一个说法,可生病虚弱的姐夫却大吵大闹。
他不但污蔑我是乡下来碰瓷的疯子,甚至故意假装摔倒,表演病重污蔑是我推了他。
吵闹中,姐夫久病发作,竟然真的救治失败死在了医院。
事后,妻子没哭没闹,只是生下了姐夫的遗腹子,深情的承诺要和我共度余生。
我尽心抚养孩子长大,可孩子五岁的生日宴上,妻子却亲自将毒酒喂进我口中。
她死死抱着姐夫生前留下的遗物,辱骂我满身土气,比不上姐夫半根毫毛。
她怨我心肠歹毒,害死姐夫,就连我死后,都要给我扣上反动派的帽子。
我死不瞑目,再睁眼,我回到了进城和林落语要说法那天。
这次,看着被她养的面色红润,满身金玉的姐夫,再看看风尘仆仆操劳疲惫的自己,我果断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功勋章,跪在了领导面前。
「我要离婚,成全我老婆和姐夫!」
1、
我站在军区大院门口,看着林落语和许长林站在一起的样子,真是登对的夫妻。
许长林一身笔挺的西装,林落语扶着肚子,一身碎花裙温柔解意。
而我却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蓝布衣裳,还有那双沾满泥土的劳动布鞋,和他们格格不入。
他们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
林语落则是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来看看你们,带了些家乡的土特产。」我故作轻松地说道,提了提手里的篮子。
见我并没有来闹事的意思,她脸上的紧绷渐渐松弛,许长林也轻轻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笑,眉眼之间全是默契。
仿佛多年夫妻,早已经有了夫妻相。
走进大院时,迎面碰上一位军官家属。
许长林立刻笑着介绍:「这是落语的远房堂弟,从乡下来看看她。」
「他乡下来的,不太懂规矩。」
林落语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我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篮子。原来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人。
可她如今的权势和地位,不都是依靠我才得来的吗,没有我家的功勋章,她又哪来的团长之位。
走进他们的家,当我的目光触及墙上的结婚照时,历经两世的委屈还是让我鼻子一酸。
照片中的林落语笑容灿烂,紧挨着许长林,那幸福的模样恍如昨日。
我突然想起自己在乡下收到的那些信,想起自己傻傻地以为她是真心爱我。
可实际上,她既没给过我爱,也没给过我钱。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结婚照,许长林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
「对了,我这儿有件中山装,样式挺新的,送给你吧。到时候你也穿去拍照」
林落语突然拦住了许长林递过来的衣服「他一个干农活的,哪懂得爱惜衣服?那么好的衣服给他,不出三天就得弄脏弄破。」
「落语!安清大老远来,给件衣服怎么了。」许长林皱着眉就要硬把中山装塞给我。
我强忍着心头的屈辱,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是啊,我这样的人,穿什么不都是糟践。」
拉扯间,一个铁盒子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大红印花的信笺刺痛我的眼睛。
我蹲下身,随手拾起一封。信封上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吾爱长林。」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自己收到的那些言辞冷淡的家信,字里行间从未有过一句暖心的话语。
「安清,你再等等,条件好起来就带你来军区。」
而这掉落的满地的信里,却装满了她对他的绵绵情意。
我的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林落语一下就慌了神,伸手抢过我手中的信件。
见我依旧低头,她连忙开口,似乎是要抵消自己心中的愧疚:
「安清,你饿了吗?走,我带你去吃城里最好吃的馄饨。」
许长林神色不满地看了一眼林落语,但她像是没看见似的,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跟着她来到一家老字号馄饨店,店里飘着浓郁的香味。
林落语点了两碗馄饨,还特意嘱咐老板多放香菜。
我心里一颤,她还记得我爱吃香菜。
她低声说,「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很委屈。但兼祧两房是为了去世的姐姐,你得理解。」
见我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她赶忙解释:
「这是长林说他和姐姐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孩子,所以我才......但你放心,等这个孩子出生了,我便再和他没有关系。」
「我们还是夫妻......」
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馄饨,我的心脏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一碗馄饨而已,我就心软了,可她买给许长林的手表,能买一百碗馄饨。
我思绪飘忽地吃完馄饨,听不进去她说的一句话,她站起身说,「给你买件新衣服。」
回到林落语的家,许长林已经把我的东西收拾好了,放在侧屋。
林落语和许长林拉着我的手全是歉意「安清,军区房子紧张,只能委屈你了。」
侧屋很小,堆满了杂物,只有一张简陋的床。
我默默地把东西放好,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主屋传来林落语和许长林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落语,你今天对他也太好了吧?」许长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醋意。
「我总不能对他太冷漠,闹起来对我们都不好!」
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紧接着是林落语娇媚的喘息声和许长林粗重的呼吸声。
林落语都快要临产了,这俩人还是如此的急不可耐。
我的心中五味杂陈,直到摸到枕头边的功勋章,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2、
我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许长林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腕上的表子撞在瓷碗上叮当作响。
见我出来,他收起了盘子里的洋货糕点,手边放着的零嘴,玩具也被他盖上了盖子。
「这可是香港回来的货。落语说给我解解闷,打发时间。」
他得意地打开面前的木盒子,全都是我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许长林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着,眼里闪烁着满足的光芒,「落语说什么都记得给我买一份,对我那是太好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落语就走过来,轻轻拉住我的手腕,把我带到了角落。
她压低声音,「长林身体虚,脾气有些古怪,你多担待些。」她的眼神里带着恳求,「现在我的月份大了,身子不方便,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她就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如当初求我兼祧两房,求我让许长林随军。
我的话就被她那恳求的目光堵在嘴边,我攥紧了兜里的功勋章,一如从前那样听话地点了点头。
早饭是许长林做的,桌上摆着小米粥、馒头和几个小菜。
许长林夹了一块鸡腿放进林语落的碗里,「多吃点,对我们的孩子好。」
「又不是没吃过鸡腿。」林语落娇俏的看他一眼,「你也多吃点,你的身体需要补补。」
说完把另一个鸡腿夹给了他,自己低头乖乖地吃了起来。
见状,许长林得意的看向我,无声的炫耀着。
他们两人琴瑟和鸣,暗自喝着粥得我略显多余。
我默默地看着那块鸡腿在林语落碗里,想起小时候在乡下,我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林落语。
可如今,她眼里只有许长林,连一口鸡腿都没给我留。
吃过早饭,林落语突然叫住准备回侧屋的我,说是有事要谈。她扶着肚子左右看了看,见许长林正在厨房忙活,赶紧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纸盒塞到我手里。
「这是从香港带回来的玩意,和长林那是同一个牌子的。」她压低声音,「你先收着,别让长林看见。他现在还在治病,容易多想。」
我捏着那个小盒子,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她送我东西都是光明正大的,现在却要偷偷摸摸。我们明明才是夫妻,可如今却像做贼一样。
「落语,我们…」
她打断我的话,「等生完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先把东西收好。」
我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的纸盒。这大概就是她所谓的补偿吧,可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我想要的是她能光明正大地对我好,而不是这样遮遮掩掩地施舍。
看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我站在原地,感觉荒谬极了。
两世为人,我竟然还是陷在这样的境地里,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因为她的这点小恩小惠而心生感动。
回到侧屋,我把纸盒扔进抽屉,和那几枚功勋章放在一起。
窗外传来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春天里新发的柳芽。而我的侧屋无比昏暗,连点阳光都照不进来。
如同明面上的他和暗地里的我一般。
夜幕降临,侧屋里越发昏暗。我没有点灯,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听着院子里的声响。
许长林时不时地笑声,林落语低沉的说话声,还有碗筷的碰撞声,都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晚饭时间早就过了,却没人来叫我。我摸了摸肚子,倒也不怎么饿。
反正这些年来,我早就习惯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夜深了,林落语推门进来,在我身边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安清,我...」她突然靠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力道有些重。
她低头看着我,眼神炽热而混沌。然后,她突然俯下身,要吻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差点从床上滑下去。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许长林的痛呼声,「落语!落语!我的头好疼…」
林落语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她的手抓住我的肩膀,继续凑近。
「落语,外面...」我想提醒她。
她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嘴唇已经贴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咔嚓」一声,身下的床突然塌陷下去。
我和林落语一起滑落到地上,我下意识的护住她,让她压在我身上,肚子也被好好的保护着,只不过姿势尴尬至极。
屋外许长林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林落语从我身上爬起来,脸色涨红,局促不安地整理着衣服,「安清,床…床它突然塌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许长林好像出事了,你去看看吧。」我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落语如蒙大赦,扶着肚子跑了出去。
门关上后,我独自坐在塌陷的床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笑出了声。
这一刻我才发现林落语有多么恶劣,两个男人全被她辜负,但她却自私到一个都不愿放过。
3、
不知晚上的林落语是如何哄好了许长林,他们两人彻底容不下我了,在饭桌上开始旁敲侧击地暗示我该回乡下了。
「安清啊,你在这边待得也有些日子了,乡下那边还有事要忙吧?」
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
「你在这待久了,总会有人说闲话的。」她放下筷子,目光闪烁。
仿佛和她有一纸婚书的不是我。
我放下碗,直视着她「我和你才是打过报告的夫妻,让姐夫随军是我善良。现在你倒好,顶着一个不是我的肚子,却说我住在这里会让人说闲话?」
林落语脸色有些难看:「你…」
「要我走也行,你的津贴要给我一半。」
「你让我去乡下,总得给我些生活费吧?」
「我是你的丈夫,你总得分我点钱。」
她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你先回去,让长林之后给你汇钱。」
「落语!」许长林突然红了眼眶,「你也知道,我如今要治病,你以后生产要用钱,养孩子也要用钱。安清在乡下也用不着什么钱…」
我看着许长林身上那件崭新的确良衬衫,还有手腕上闪着光的金表,衬得他的这些话像是玩笑。
他每个月大把大把地买新衣服,新手表,光是一件稀奇古怪的衣服就够我在乡下过好几个月。
就连他每天必喝的牛奶,一个月的钱都够我买几斤肉了。
他说没钱,却总能变着法子给自己添置新东西。
前几天才看见他新买了一对洋人西装上的袖扣,现在倒说连给我的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我瞥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皮包,那可是城里最时髦的款式。就这一个包的钱,够我在乡下生活小半年了。
他不给我钱,只不过是为了告诉我:看,现在这个家,钱都是我说了算。你这个打了报告的丈夫,还不是得看我的脸色?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林落语连忙安慰道:「长林,你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我看着这一幕,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林落语一下子慌了,冲到我身边就擦我嘴边的血:「安清!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眼中是我两世未见的慌乱怜惜,可片刻之后,许长林突然捂着头叫了起来:「啊…落语…我头好疼…」
林落语的动作僵住了,回头看了看许长林,又看看我。
我嘴角还挂着血迹,看着她的表情。
果然,她想都没想,转身就拉起许长林往外走。
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突然笑了。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缓了一会后,我站起身,扶着桌子慢慢走回房间揣上了那几枚功勋章。
刚才那口血不过是鸡血罢了,那是我给林落语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可惜她不识好歹。
刚踏进医院的走廊,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林落语和许长林从检查室里走出来,许长林脸上写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林落语则满脸的怜惜。
而他们身边,竟然站着部队的郑首长,正关切地询问着许长林的情况。
「落语同志,这是怎么了?部队上可以调配最好的医生,你别担心。」郑首长拍了拍林落语的肩膀。
林落语挺着肚子,扶着看似虚弱的许长林身上:「谢谢首长关心,他就是有些不舒服,医生说没大碍。」
我冲了过去,双腿一软,跪在了郑首长面前,双手捧上几枚功勋章。
「首长!我是林落语的丈夫,我用全家的功勋,求组织为我做主,给我一条活路!」
第2章
4、
林落语的脸刷地变白,许长林则死死掐住了林落语的手臂。
郑首长盯着我,脸上写满疑惑,「他是谁?林落语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群开始聚集,议论纷纷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护士、病人、家属,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场闹剧上。
「首长,别听他胡说,」许长林抢先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镇定下来
「他是落语老家的一个疯子,总缠着她不放,说自己是她丈夫。我们已经忍他很久了。」
可周围的人群中,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不是团长丈夫吗?这男的谁啊?」
「听说是乡下来的,八成是看人家当了团长,想沾光。」
「这年头,疯子真多,人家团长都怀孕了还来骚扰,就是见不得一家三口幸福。」
林落语的脸色难看至极,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目光在我和许长林之间徘徊,最终还是松开了许长林的手,蹲下来扶住我的肩膀。
「安清,别闹了,发疯发到首长面前,别这样...」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既有恳求又有威胁。
我瞪着她,嘴角的血迹还没拭去,牙齿不受控制地咬紧。
这个女人,让曾经的誓言全都变成了一张空头支票。
她让我下乡,让我忍受村里人的白眼,让我一个人在田间地头劳作到皮肤粗糙、指甲断裂,而她却在城里和别的男人相拥而眠。
我大声哭喊,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好好说?我病得都快死了,你一分钱都不肯给我!我为了你下乡种地,累得吐血,而你却和姐夫在城里过着好日子!」
「你说为了去世的姐姐,兼祧两房让姐夫随军,我为了你,什么都忍了,可你现在却怀着他的孩子,觉得我碍眼,让我滚回去,你怎得如此对我,眼睁睁要看着我死。」
「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爹娘吗!」
我的声音歇斯底里,周围的人群噤若寒蝉。林落语的手在我肩上收紧,眼中满是恳求。
我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些年积压的委屈和痛苦全部倾泻出来。拉扯间,我兜里的结婚证掉了出来。
郑首长身边的人眼尖,立刻捡起来递给了首长。郑首长拿过去一看,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结婚证上的照片已经泛黄,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我和林落语年轻时的模样。
「林落语!」郑首长厉声喝道,「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场鸦雀无声。许长林脸色煞白,后退了半步。
林落语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站在原地,嘴唇颤抖着。「首长...我...这...」
「落语同志,你的党员身份和团长职务,难道让你忘记了军人的品德修养吗?」郑首长的声音如同寒冰,「兼祧两房?你把自己当成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了?」
我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看着林落语那张惨白的脸。
「首长,」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声音却异常平静,「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想要我该有的尊严。」
5、
林落语慌乱地解释:「首长,您听我解释,我…我只是为了完成我姐姐的遗愿,我和姐夫并没有越线......这孩子,这孩子其实是安清的。」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我本来的打算就是让姐夫照顾我一段时间,等到生下孩子后就送他回去,我从没有对不起过安清!」
我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冷。
如若不是我历经一世,亲耳听到他们在夜深人静时亲热的声音,我可能真的会相信她的鬼话。
郑首长皱着眉头看着林落语,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
我刚要开口,许长林就立马跪倒在地:「首长,都是我不好,我身体太弱,所以才让安清给我让我随军,但我和团长一直都是兄妹关系,从来没有过任何逾矩。」
「安清来了,见我和语落相互照顾,所以吃醋,才来闹一番。」
首长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面色微微好转。
但还是转头问我:「同志,真是这样吗?」
闻言我立马反驳:
「我们的孩子?林语落,我们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们哪来的能力有个孩子?!」
我冷笑着开口:「我一直都在乡下,大队上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而你林语落,你回去看望过我一次吗?你说这孩子是我的,我们怎么生?!」
「还有,你有了孩子,不通知我这个丈夫,而是让你的姐夫来照顾,和你共处一室同床共枕,还要赶走我,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谬论!」
我的言论让刚刚还松了一口气的两人立马又变了神色,尤其是林语落,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随后满眼泪花:「安清,你怨我恨我都好,但这孩子,你不能污蔑它不是你的啊!它是我们的骨肉啊。」
她打定主意要把孩子套在我头上,不过也是,如果真的认定这孩子是她和许长林的,那她便是犯了罪。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匆匆走来。
「郑首长,出什么事了?」男人目光锐利,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
「王参谋长,没什么大事,团长家里的一点琐事。」郑首长淡淡回答。
警卫兵在参谋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参谋长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从兜里掏出了他们铁盒里的那几封信件,手微微发抖。
信纸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林落语和许长林之间情意绵绵的文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信的开头赫然写着「吾爱长林」四个字。
林落语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她伸手想要抢过信件,却被参谋长挡住了。
「姐姐去世前,你们就已经......」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声音微微颤抖。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是我配不上你,所以你要照顾姐夫。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笑话。」
许长林的脸色也变了,他退后几步慌乱起来。
林落语厉声喝道,但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慌乱,「那些信是伪造的!安清,你怎么能这样诬陷我?」
「安清?」王参谋长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目光落在了我紧紧攥着的、掉落在地上的铁盒子上。
他弯腰捡起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三枚闪耀着光芒的功勋章。
他仔细端详着,脸色越来越沉,猛地抬起头,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林落语。「谢家三个烈士,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你林落语居然敢这样对他!」
「谢德海、谢大山、谢小山...三个烈士啊!」王参谋长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谢家三个烈士,只留下了一个儿子,你林落语居然敢这样对烈士之后?!」王参谋长怒不可遏,抬脚又要踢去。
「参谋长息怒!」郑首长赶紧拦住了他,但眼中也充满了愤怒和震惊。
那一刻,我才从他饱经风霜的眉眼中,看出这是当年和父亲一起并肩作战的王叔叔!
「王叔叔...」我哽咽着喊出这三个字,然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积压多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个冰冷的军营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依靠,第一次敢彻底崩溃。
王叔叔的脸色铁青,看着瘫软在地上的林落语,怒火中烧。
「你还是个军人吗!?无组织无纪律!还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来!」他怒吼道。
许长林被吓得脸色惨白,瑟缩在墙角,一句话也不敢说。林落语也慌了神,不顾自己的肚子,连滚带爬地跪到王参谋长面前,语无伦次地求饶:「王叔…王参谋长…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王参谋长的声音冰冷刺骨,像一把利刃直插林落语的心脏。
「要不是安清的父兄为你求情,你林落语哪来的团长当?他们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让你和安清能好好过日子!如今你风光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落语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看王参谋长。
我对王叔叔轻声说:「王叔叔,我要和她离婚。」
王叔叔扶着我,语气温和了许多:「安清,别怕,王叔在这里。这婚,必须离!该你的,一分都不能少!」
6、
这时,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许长林突然尖叫起来:「我的头好疼......」
他捂着头,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林落语见状,也顾不上求饶了,连忙爬到许长林身边,焦急地问道:「长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许长林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连话都说不出来
林落语顿时慌了手脚,她大声呼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叫医生!叫医生!」
换乱中,林落语被打滚的许长林撞倒,狠狠地跌坐在地上,羊水破了,送医院后生下了一个男婴。
在她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军区纪委的调查组就进驻了团部。
「林落语同志,根据举报和初步调查,你涉嫌严重作风问题,违反军婚纪律,即日起接受组织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纪委书记杨文山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林落语头上。
林落语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倒在病床上。
纪委调查期间,许长林也没能幸免。他面临破坏军婚的指控,那张往日高傲的脸此刻惨白如纸。
「许长林同志,你明知林落语已有家室,却仍与其发生不正当关系,情节严重,现在取消你的随军资格,等待判决。」纪委的女干部声音严厉。
在王叔叔的主持下,我和林落语的离婚报告很快就办了下来。
组织上很是关心我这个烈士之后,林落语的津贴分给了我一半,而且许长林这些年挥霍掉的钱也被计算在内,按比例分给了我。
「安清,这些钱是谢家人用命换来的,你有权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王叔叔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林落语彻底一穷二白,还面临着军区的调查。
曾经意气风发的团长,如今只能低着头,像条丧家之犬般在营区里游走
而我拿着分到的钱,在城里租了一间小店面,开了家小食店。我取名为「谢记小厨」
店子不大,只有五张桌子,但我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菜单上的家常菜也不多,但每一道都是我精心研制的。
特别是那道「三鲜汤面」,用的是我爹生前最爱的配方,汤头熬了五个小时,里面的鲜味足以让人回味无穷。
开业第一天,王叔叔带着几位军区的老首长来捧场。他们吃完后,都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真是好吃!」王叔叔说道,「谢德海要是在天有灵,看到儿子这么能干,一定很欣慰!」
听到这话,我眼眶又红了。父亲和哥哥们已经离开多年,但在这一刻,我感觉他们就站在我身边,给我力量。
7、
这天,我正在店里忙活,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林落语。
她瘦了一大圈,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那身军装也脏兮兮的,不复往日的挺拔。
她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来,「安清...安清...」
我头也不抬,继续切着案板上的葱花,「沈团长大驾光临我这小店,有何贵干?」
林落语一下就跪了下来「安清,我...我是来求你的。我的军官职位马上就保不住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得有钱把他带大啊,求你了帮帮我们,我知道你最善良了。..」
她爬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裤脚,我第一次见如此狼狈的她。
「安清,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肯帮我说句好话,让王参谋长网开一面,我...我愿意和你复婚!!」
「复婚?」我把菜刀重重地拍在案板上,声音吓得她一哆嗦,「林落语,你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我在乡下是怎么过的?」
「这些年在乡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可曾来看过一眼?现在你遭难了,就想起我来了?」
「你可知道,我在乡下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死死盯着林落语,眼中满是痛恨「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晚上还要去养猪场帮工。夏天烈日当头,冬天寒风刺骨,我都咬牙挺过来了。而你呢?在城里享福,和许长林过着甜蜜日子!」
「那时候我生病发高烧,村医说再不去医院就危险了,我给你打电话,你说在开重要会议。可第二天我就听说你陪许长林去看电影了!」
「林落语,你知道吗?要不是村里老张叔好心借钱给我,我早就没命了!这些年,我就像是被你活活扔进地狱,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我深吸一口气,回想起那些艰苦的日子,我全凭她那单薄的信件和承诺坚持了下来,而她呢,在城里和许长林卿卿我我,花着我爹用命换来的津贴。
林落语一下子跪在地上:「安清,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
「够了!」我打断她的话,「林落语,我不是以前那个傻小子了。这些年,我被自己的善良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走吧,我和你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
「至于孩子,那是你和许长林的种,你该找的是他不是我。」
我站在店门口,看着狼狈离开的林落语。今天的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小子了。
如今我腕子上戴着金表,身上穿着上海来的最新款的淡蓝色衬衫,领口和袖口的刺绣精致得让城里人都羡慕不已。
「林落语!」我突然喊住了她,声音清冷。
她立刻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我却端起门口放着的一盆剩菜泔水,「你全身上下都是晦气,别把这晦气带到我店里来!」
毫不犹豫地将泔水泼向她,浑浊的液体溅在她那脏兮兮的军装上,她狼狈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路过的行人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但我不在乎。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也别想利用我对王叔叔的关系!我谢安清不欠你什么!」
我转身走回店里,心里前所未有的畅快。
7、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我正在店里忙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抬头一看,是林落语和许长林从街上走过。
和前些日子相比,两人的样子可谓是天壤之别。林落语那身笔挺的军装不见了,换上了一身褪色的老布衣,头发也不似从前那般一丝不苟。
许长林更是判若两人,那身名贵的中山装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布麻衣。
两人抱着个孩子,埋头走着。
「林落语真是完了,听说是因为违反军纪被革职了。」隔壁卖豆腐的王婶子凑过来小声说道。
他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我店门口路过,眼神刻意避开我的方向。林落语的脸上写满了羞愧,许长林瞥见我站在门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咬牙切齿。
我忍不住出声讽刺道「怎么?不进来吃碗面?姐夫不是最爱吃我做的面了吗。」
林落语浑身一僵,勉强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安清...我们...我们只是路过...」
「怎么,革职了?」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声音清晰得让周围的行人都放慢了脚步。
许长林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愤怒大吼:「谢安清!你少在这儿得意!你以为你现在过得好,就能看不起我们了?」
「炫耀?」我轻笑一声,「许长林,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要不是我看在孩子的份上,特意去找王参谋长为你求情,破坏军婚的你早就下了大狱!」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惊讶地捂住嘴,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
「什么?破坏军婚?」
「这谢老板也是个可怜人,遇人不淑!」
「这男人看着人模狗样,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
许长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终,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直接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哭声凄厉得让人心惊。
「你...你...」林落语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当年我在乡下受苦时,他们可曾想过我?
林落语面色铁青,她一把拽起还在痛哭的许长林,粗暴地拖着他往前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许长林踉踉跄跄地被拖走,哭声随着距离渐渐远去。
没过多久,坊间就传出了林落语和许长林的消息。
因为房子离婚时被王叔叔做主卖了,钱财分了我一半,他们早就没了房子住。
只能寄居在林落语母亲家的偏房里,那房子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丈母娘一家原本最疼爱的就是林落语,指望着她当兵立功光耀门楣。
如今女儿被革了职,自然要找个人撒气。在她眼里,要不是许长林勾引他女儿,林落语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每天清早,邻居们就能听到林语落她妈尖锐的谩骂声。
什么「不要脸的男狐狸精」、「克妻的扫把星」之类的难听话,一句接一句地往许长林身上扔。
有时还动起手来,拿着扫帚追着许长林打。
林落语白天要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根本顾不上管家里的事。
终于有一天,许长林跑了。只在枕头底下留了张纸条,说是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
他留下嗷嗷待哺的亲生骨肉,远走高飞了
如今的林落语,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得给煮饭洗衣带孩子。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军官,现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半点风采。
「老板,再来碗牛肉面!」店里传来客人的呼唤,打断了隔壁婶子的八卦声。
我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店内,喊道:「好嘞,马上来!」
生活还要继续,而我,已经向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