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丹境的管事走过来,给江然拿来了一个铜面具,并帮他摘下了铁面具。
江然看了一眼那面具,用料粗糙,造型随意,和之前的铁面具无甚区别。
“呵。”
江然在心里冷呵了一声,盯了一眼边上摆着的铜镜。
一开始他还疑惑为何会有如此违和的东西摆在交易所,现在他知道了,这是一种小把戏。
提醒每一个来到这里,有缘摘下面具的人,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面貌。
“又是一种饼吗,圣宗还真爱这种玩弄人心的把戏。”
江然淡漠地看着镜子里的“黎宇”,那张第一次见的脸,却也分外熟悉。
和原本世界的他一模一样。
铜面具还在管事的手上抓着,突然有一群人杀到了交易所。
那群人都拿着武器,放眼过去都是筑基境的弟子。一个熟面孔从为首的弟子身后跑出来,来人正是上次在药人管理处和江然争执过的弟子。
弟子一眼就看到了还坐着的江然,激动地蹦得三尺高,边蹦边喊:
“就是他,抓住他!”
“他手上有疑似活人炼傀的东西!”
“响尸的事,绝对和他有关!”
江然闻言,看着激动的众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管事的早就夸张地张大了嘴,眼疾手快地把铜面具往他脸上一按,急忙带着负责兑换的弟子闪人了。
“......”
江然刚把头摆正,那群人就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了。
“太可恶了!圣宗明令禁止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东西,你不光做了,还敢用来勒索长老!给我拿下!”
为首的弟子大声一呼,周围所有的法器在那瞬间全往江然这边招呼过来,把交易所的柜台连同周围的一切劈了个稀巴烂。
“啧。”
江然身形很轻,极力躲避着那铺天盖地砸过来的攻击,但交易所柜台前后的空间本就不大,饶是他再如何反应过人,还是挨了不少下。
他踩着一地狼藉退了几步,擦了擦嘴角的血,还没站稳,下一波攻击又朝他脸上糊来。
“真是,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气急,在躲避的间隙踢起一块碎木板,也给那药人管理处的弟子礼尚往来一番。
“哎呀!”那弟子在漫天的灰尘木屑里险险躲开,差点着了江然的道,不由得滋哇乱叫起来,“那人有家伙,兄弟们,下重手!”
“嗷!”
刹那间,周围的弟子们都起哄般地嚎了一声,一个个的神色都越发激动起来,丢法器的姿势也愈发奇形怪状。
“活捉了他,押给下层的管事发落!”一个弟子怪叫了一声。
“活捉了他,押给长老发落!”又一个弟子添了把火。
“活捉了他,押给宗主发落!”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江然靠着交易所地势的掩护和乱七八糟的氛围,一次又一次地躲着那些法器的攻势。
等他又踢回去一个丢过来的法器后,就趁乱蹦上了交易所的房梁上,卷了一条装饰用的挂布在身上作掩护,踹开木制的屋顶,翻了出去。
“轰——”
江然刚翻出来,一落地就听到又一阵巨响,回头一看,交易所在那群人的玩弄下居然着了起来。
喘着气躲在远处的照明萤石堆后面,江然又悄悄看了一眼。
交易所火光冲天,那群人在浓烟中滋哇乱叫着,烟里冲出来那群人施术产生的一阵接一阵的狂风和水雾,后来又冒出了越来越多的烟,乱得十分热闹。
“太有毒了——”
江然暗叫了一声,赶忙顺着地势往下方的河川走。
他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不知不觉拐到了上次重塑灵脉的那一处极隐蔽的岩壁夹角下。
“在这里躲会,看那群傻子还有什么动作。”
他靠着石壁坐下来,狠狠喘了一口气。
正要喘第二口,他猛然发现暗处有人。
“......”
反应敏捷的江然立马摆开了防御的姿势,而暗处的人不像刚刚那群人那般激动,见了江然,只躲着静静盯了一阵,才桀桀怪笑着,慢慢从阴影里爬出来。
“是个,人?”
江然锁着眉,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爬出来的家伙。
那人气息混乱,就算是没有修为的江然,在看不出那个人境界的情况下,也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
他下意识地朝腰间一摸,那里有一件他刚刚从交易所换来的杀器——断灵刃。
片刻之前的交易所里,江然看到可兑换物的名册上写着的断灵刃时,不由得心下大惊。
勉强稳住了表情,他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这件物品,负责兑换的弟子一开始轻描淡写地说凡是名册上有的物品皆可兑换,断灵刃可能是负责录入的人疏忽写错了,这种特级管制类的灵宝,理论上来说在圣宗里是不可兑换,更不会在下层流通的。
但江然坚持着,和弟子你来我往客套了一阵,还是换到了一把。
兑换处的弟子把东西交给江然,又换上一副苦恼的样子收起了名册,表示只能换这么多了,剩下的他要去请示管事。
江然按着那把短刃,随时准备做出反击。
“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我遇到了——”
他的视线死死黏在那个“人”身上,不光做好了打一场的准备,也在回忆着刚刚下来时的路况,随时准备逃跑。
“实在不行,就把你引到那群傻子面前,让他们去处理。”
江然屏着息观察着那个“人”,而对方却主动开口了,看上去很有沟通的欲望。
“我上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合适。”粗糙低哑的男人声音从面前带着铁面的东西嘴里发出来。
“人啊,你们真是独享这天地造化,开悟修行,无所不能——”那东西依旧桀桀笑着。
“不像我们,要修炼,还得先化成一个‘人’——”
“你说,这天道,到底为何如此不公呢?桀桀桀桀——”
江然闻言,悄悄后退了半步。
他在心里暗忖:“不是人。灵?还是妖、鬼?”
“麻烦了!人倒好对付,剩下的,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心下了然后,他把断灵刃背到身后,另一只手弹开了一瓶灵石髓液的瓶塞,把液体倒在了断灵刃上。
那把短刃被他转回身侧时,因为沾着亮闪闪的蓝色灵石髓液,刃身上已经泛起了幽幽玄光。
“作为容器,你还算不错——你不觉得吗?”那东西还在试图和江然搭话。
“啧。”
江然不想搭理面前这个明显不对劲的玩意,咬了咬牙。
他还听出了那东西话里的意思,暗骂了一声晦气。
“唉,说完了,都是和你们人类学的,一个叫守株待兔,一个叫拖延时间——”
那东西又是桀桀一笑,像某种要捕猎的动物般弓起身体蓄着力,怪叫了一声,直直朝江然扑过来。
而在江然的视线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不知何处显形而来的破烂铜灯盏。
那灯盏带着诡异的暗绿色火焰自他眼前斜着坠落,未落及地面,却又消失了。
萤石的光线重新回到视野里的时候,江然看到那个扑过来的东西不见了。
“啧——”
江然立刻握紧短刃,挽了一个剑招的守势,观察着四周后退着,想慢慢挪回来时的斜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