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声停了。他转过来："全麻手术，恢复期三个月。"
"多少钱？"
"六万八。"
我攥紧包带。那张存了五年的银行卡在夹层发烫。
"术前须知。"他推来一份文件，"术后可能面部僵硬，表情不自然......"
"我不在乎。"
钢笔在纸上沙沙响。他忽然停下："为什么想做？"
诊室空调太冷。我想起年会上此起彼伏的"下去吧"，想起陆远扔掉的企划案，想起周明塞来的名片。
"今天有个小孩被吓哭了。"我说。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手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墙上锦旗旁边钉着张便签——【美丽从接纳自己开始】。字迹已经褪色。
"我考虑好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抽出同意书："周五上午九点，空腹。"
签字笔划破纸面。我写下的"林"字歪歪扭扭，像十七岁那年被周明撕碎的作业本。
手机在包里震动。张姐的信息跳出来：【小满，阿姨给你留了热饭在微波炉】
麻醉师进来量血压时，我正在看最后一条工作邮件。陆远群发的：【收购方代表明日到访，全体正装出席】
附件照片上周明西装革履，标题写着【新锐投资人Zhou Ming】。
"躺好。"护士给我扎留置针，"倒数二十秒。"
天花板的无影灯亮得流泪。
十九。我想起高中教室的日光灯，周明把粉笔灰抹在我胎记上。
十八。陆远把企划案扔进垃圾桶，纸页散开的弧度。
十七。张姐塞给我的苹果，表皮坑洼但很甜。
十六......
黑暗吞没所有数字。
第4章
我睁开眼时，脸上的纱布裹得密不透风。
"别碰。"李医生按住我的手，"拆线前感染就前功尽弃了。"
病房电视正在放午间新闻，女主播的红唇一张一合。我盯着床头柜上的药盒，止痛药说明书折了只角。
第七天换药，镜子里的人肿得像发面馒头。李医生剪开纱布的手很稳："恢复得不错。"
我数着日历上的红叉熬到拆线日。护士拆最后一根线时，我屏住呼吸。
"自己看吧。"李医生递来镜子。
镜面冰凉。里面的人右脸光洁，像从来没存在过那块胎记。我伸手触碰，指尖下的皮肤陌生得可怕。
"眼睛里的神采没变。"李医生合上病历本，"记得复查。"
公司大楼的旋转门还是老样子。我压着鸭舌帽进去，前台抬头瞥我："访客登记。"
"我拿离职证明。"
她在抽屉里翻了半天，递来信封时突然瞪大眼："林......小满？"
我低头签字，一缕头发滑下来遮住右脸。
电梯里遇见项目部的小赵。她盯着我看了三秒，转头继续刷手机。十八楼，人事部的王姐把文件袋推给我："补偿金下个月到账。"
走出大楼时，招聘网站弹出一条推送：【纵横广告高薪诚聘】。
鼠标悬在"立即申请"上，我鬼使神差地填了新身份证号码。
面试安排在周三下午。我换上藏青色西装裙，口红是李医生护士推荐的豆沙色。
"下一位，林小姐。"
会议室门开的瞬间，陆远手里的钢笔掉了。他今天没打领带，衬衫第三颗扣子开着。
"简历很出色。"他目光扫过我空荡荡的右脸，"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