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她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明天见。”我松开她，看着她转身走进楼道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新表，秒针沉稳地走着，发出细微而坚定的滴答声。仿佛在说：向前走，别回头，去赢取你们的未来。
高考的三天，如同在云端行走，紧张、专注、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亢奋。每一次答题间隙，目光扫过手腕上那块黑色的表，想起她月光下的眼神和那句“为了我们”，心底就涌起一股强大的力量，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不安。那块表，成了连接我和她的无形纽带，成了我战场上的护身符。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时，巨大的解脱感和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席卷而来。走出考场，刺目的阳光让我微微眯起了眼。喧嚣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站在校门口一棵梧桐树的树荫下，穿着干净的白色连衣裙，像一朵静静绽放的栀子花。她也看到了我，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朝我用力挥手。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几乎是跑着奔向她的。所有的压抑、紧张、疲惫，在看到她的笑容那一刻，都烟消云散。我们相视而笑，没有问对方考得如何，千言万语都凝聚在那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跳跃，也照亮了我整个灰暗过往。
“结束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里有轻松，也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结束了。”我点头，看着她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侧脸，心中被一种巨大的、近乎圆满的幸福感填满。我伸出手，无比自然地、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凉，带着薄汗，却无比真实地被我握在掌心。
她微微一愣，低头看着我们交握的手，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那细微的力道，却像电流直击我的心脏。
“司锞心，”我看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眼神炽热而专注，“我们说好的，永远在一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
高考结束了，枷锁打破了。未来在我们眼前铺展开来，仿佛一条洒满阳光的康庄大道。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握着通往幸福的门票。那个在雨夜吞下表针的绝望少年，那个在眼镜店柜台后仰望象牙塔的卑微学徒，那个在复习班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异类……此刻，都融化在了眼前这耀眼的光芒和她温暖的手心里。
我以为，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抓住了我的光。我以为，那支玫瑰的芬芳，将从此弥漫我们生命的每一个角落。我以为，“永远”的承诺，就像我们交握的双手一样，牢不可破。
我从未如此笃定地相信过未来。也从未如此天真地，忽略了命运那双翻云覆雨的手。这份在废墟上开出的、用尽生命去浇灌的爱之花，其根基之下，是否早已埋藏着名为“现实”的裂痕？而那个在我眼中如同救赎女神般存在的司锞心，她沉静眼眸的深处，是否也隐藏着我未曾读懂、也无法承受的波澜？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只有“在一起”的狂喜，只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我沉醉在亲手编织的、名为“永远”的美梦里，丝毫没有察觉，那场最终将我彻底击垮的风暴，已经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