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我决定留下呢?"
陈伯的手停在半空,银质餐叉与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么我会按照她的另一项指示,在满月之夜带您去地下室。"他抬起头,眼中是我读不懂的情绪,"但林小姐,我服侍林家四十年,看过太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您还年轻,还有漫长的人生在等您。"
我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青峰山的老宅位于悬崖边缘,远处是连绵起伏的苍翠山脉,近处则是陡峭的悬崖。山风带着松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就这样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但当我转身时,目光再次被《镜中的女人》吸引。画中的姑妈——或者说,那个穿着墨绿长裙的女人——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不只是五官,还有那种艺术家特有的气质,那种沉浸在创作中的专注神态。父亲从未提及任何兄弟姐妹,他书房里那些被锁起来的画册、他看向我时目光偶尔透出的担忧,突然都有了新的解读——有些事父亲不愿提起但是注定会发生。
"我要留下。"我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坚定,"而且我想今天就去看地下室。"
陈伯的脸色变得灰白。"不行!"他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满月之前地下室太危险...林女士的指示非常明确。"
"昨天看到的那些人影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作为当事人,我有必要弄清楚这一切。"我走向衣柜,取出一件外套,"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找路。"
老人沉默了很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至少等到正午,阳光最强的时候。"他妥协道,"而且您必须答应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触碰任何画作,尤其是...那些还没完成的。"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在老宅中探索,试图找到更多关于姑妈的线索。三楼是一个宽敞的画廊,墙上挂着几十幅油画,全都是女性肖像——不同年龄,不同装束,但都有着相似的高颧骨和杏眼。每幅画下方都有一块小铜牌,上面刻着名字和日期。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最近的一幅:画中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蓝色连衣裙,背景是这栋老宅的花园。铜牌上刻着"林静娴,1981.7.15"。
"这是我祖母?"我轻声自问,手指抚过铜牌。我继续往前走,每一幅画都标注着具体的日期,时间跨度超过一百年。所有女性都不到三十岁且有着相似的面容特征——毫无疑问,这都是林家的女性成员。
画廊尽头是一扇锁着的门,上面贴着褪色的警告标志:"危险!严禁入内!"我试着转动门把手,纹丝不动。正当我考虑是否要去找钥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那是旧画室,"陈伯出现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一串生锈的钥匙,"林女士三十年前就不再使用它了。"他走近那扇门,犹豫了一下,"里面的画...不太一样。您确定要看吗?"
我点点头。陈伯深吸一口气,从钥匙串中选出一把铜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多年未曾开启。随着门缓缓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松节油、颜料和某种腐朽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让我胃部一阵翻腾。
陈伯打开灯,昏暗的荧光灯闪烁几下才完全亮起。这个房间比画廊小得多,墙上没有挂画,而是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画布,全都背对外面。房间中央是一个画架,上面盖着黑布;角落里散落着颜料管和调色板,干涸的颜料呈现出血液般的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