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转过身。
灯光落在他脸上,那张俊美得近乎凌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从湿透沾雪的头发,到我冻得青紫的脸,最后落在我僵直裤管还在往下淌着冰水的腿上。那目光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仿佛在看一件被弄脏的廉价赝品。
“林晚,”他叫我的名字,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她的影子。”
他顿了顿,视线锐利地钉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残忍的审视,“影子就该待在阴影里,安分守己。别妄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尤其是——模仿她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心窝最深处。空气里昂贵的香氛此刻闻起来令人窒息。
我垂下眼,盯着地毯上繁复扭曲的纹路,指甲深深掐进冻僵的掌心,那里早已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喉头堵得厉害,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不断上涌,我把它咽了下去,连同所有翻腾的屈辱和绝望。
“是,顾先生。”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被冻透了的颤抖。
他不再看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边的雪夜,只留给我一个冰冷沉默的背影。那无声的背影,比窗外的风雪更冷,更沉,更让人窒息。
我像个被罚站的学生,僵直地立在书房冰冷的光晕里,腿上融化的雪水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难看的污迹。
时间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声的煎熬,直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那个没有存名字却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是 赵雪茶。
顾修远几乎是瞬间就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抓起手机,背对着我,声音里的冰层骤然碎裂,流淌出我从未听过的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柔和:“雪茶?……嗯,我在……下雪了,你刚回来,小心些……”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他挂了电话,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那个号码,才转过身。方才那丝柔和已荡然无存,重新覆盖上拒人千里的冰冷。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如同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出去。”
我几乎是拖着两条灌铅般的腿挪出书房的。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和那个男人的气息。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才发觉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胸口闷得发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抽痛。腿上的麻木感在暖气里逐渐复苏,变成密密麻麻万蚁噬心般的尖锐刺痛,从膝盖一路蔓延到脚趾。
楼下客厅依旧空寂,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华丽的光影。
我扶着冰凉的雕花楼梯扶手,一步一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腿骨的钝痛和膝盖的酸软交织,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
好不容易挪到玄关,王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又出现在阴影里。
“林小姐,”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司机在等了。”
门外,黑色的轿车如同蛰伏的巨兽,车灯在风雪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我拉开车门,将自己摔进后座冰冷的真皮座椅里。暖气开得很足,吹在冻僵的脸上,反而带来一种针扎似的灼痛。车子启动,平稳地滑入风雪弥漫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