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世界模糊一片,雪花疯狂地拍打着玻璃。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顾修远那句冰冷刺骨的话却反复在耳边回响:“影子就该待在阴影里……别妄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心口深处,那股被强行压抑下去的腥甜猛地冲了上来,我死死捂住嘴,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一股温热的液体冲破指缝,滴落在深色的裙摆上,洇开几朵暗红的触目惊心的花。
司机似乎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但终究什么都没说。车厢里只剩下暖气低沉的嗡鸣和我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咳喘声,血的味道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甜腥而绝望。我望着指尖沾染的刺目暗红,意识在眩晕和剧痛中沉浮。
这具身体,这具承载了三年无望爱恋和无数冷落折辱的身体,似乎终于要撑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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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修远的生日宴设在城中最奢华的云端酒店顶层。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与包厢内水晶灯倾泻而下的流金溢彩交相辉映。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槟的微醺、雪茄的醇厚和高级香水的馥郁芬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一派纸醉金迷。
我穿着一身香槟色的缎面长裙,站在角落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脸上扑了厚厚的粉,才勉强盖住病态的苍白和眼下浓重的青黑。喉咙里那股挥之不去的腥甜感始终萦绕,胸口也闷得发慌。医生的话还在脑中盘旋——“晚期”、“扩散”、“积极治疗或许还有几个月……”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心底。
手里攥着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首饰盒,边缘被手心的冷汗浸得有些濡湿,里面是一条铂金镶钻的领带夹,设计简约而凌厉,是我花了几乎半年积蓄才咬牙买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面细腻的绒布,心脏在肋骨下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迟滞的钝痛。
人群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低语声和刻意压低的惊呼从入口处蔓延开来。
“看!是赵小姐!”
“天,她真的回来了?”
“顾总亲自去接的……”
我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晃动的人影,死死钉在入口处。
顾修远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
赵雪茶。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象牙白鱼尾裙,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衬得肌肤胜雪,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优美的天鹅颈,眉眼精致如画,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又略带疏离的笑意。
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加矜贵疏离的气质。
她微微侧头,正对顾修远说着什么,顾修远微微倾身,侧耳倾听,冷峻的侧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温柔。
那眼神,像熔化的暖金,足以将人心烫穿。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巨大的耳鸣声尖锐地冲击着鼓膜。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胸口那股闷痛骤然加剧,像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心脏,用力揉捏,指尖掐进天鹅绒盒子里,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们像一对璧人,在无数道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簇拥下,缓缓步入会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