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屏住呼吸,凑近那道缝隙。

陆明背对着门,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右手臂正以一种稳定而有力的节奏上下运动。他低着头,全神贯注,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甚至透出一丝……冷酷?

笃…笃…笃…

声音清晰了。是硬物在玻璃或陶瓷表面被强力碾压的声音。

他在碾磨东西。

我目光下移,落在他摊开的左手掌心。几颗小小的、深红色的胶囊躺在他掌纹里,像凝固的血滴。而他右手正握着一只沉重的黄铜镇纸——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底座厚实冰凉——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砸在那几颗可怜的胶囊上。

胶囊的外壳在重击下瞬间崩裂,深红色的粉末溅出来一些,沾在他干净的指尖和昂贵的袖口上。他似乎毫不在意,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专注得近乎偏执。镇纸每一次落下,都带着一种要将那粉末彻底化为齑粉的决心。

他在磨碎胶囊?为什么?这诡异的场景和他平日的温柔体贴反差太大,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悄然爬升。

“晚晚?”陆明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猛地一颤,心脏差点跳出喉咙。他竟然发现我了?什么时候?

我慌忙直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手却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指尖冰凉。“啊?我…我刚想问问你,要不要开瓶红酒?”声音出口,干涩得厉害。

陆明已经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被一贯的温柔覆盖。他站起身,顺手将桌上的什么东西快速抹进了摊开的一本厚书里,合上。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像是整理书页。他朝我走来,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小馋猫,闻到香味坐不住了?再等等,马上就好���”他伸手想揉我的头发。

我的视线却无法控制地越过他的肩膀,死死钉在书桌边缘——一小撮没被完全清理干净的深红色粉末,像不祥的污迹,粘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哦,这个啊,”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刚在试一种新的助眠维生素,颗粒太大了,怕你不好吞,想着碾碎了拌进你的睡前牛奶里。”

助眠维生素?我最近睡眠是有点浅,跟他提过一两次。他竟一直记着?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甚至体贴入微。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寒意似乎松动了一下。

“是吗?”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试图在里面寻找一丝破绽。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碎星的深潭,坦荡得没有一丝阴霾。是我多心了?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当然。”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拉着我往餐厅走,巧妙地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走吧,别让我们的烛光大餐等凉了。尝尝我的洋葱炖牛肉,炖了三个小时,保证入口即化。”他的声音带着诱哄,轻易地将方才书房里那令人不安的一幕推远,仿佛那只是我一时眼花。

晚餐的气氛被陆明掌控得无懈可击。摇曳的烛光,柔和的音乐,他妙语连珠,逗得我几次开怀大笑。他细致地为我切好牛排,叉起最鲜嫩多汁的部分送到我唇边,眼神专注而深情。红酒在杯壁挂出漂亮的泪痕,酒精和浪漫的氛围像一层温暖的薄纱,轻轻覆盖下来,暂时麻痹了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