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那群哄笑的跟班扬长而去,重新融入那光鲜亮丽的人群。
刺骨的冰凉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在阴影里的拙劣雕塑。手里的果汁杯壁凝结的水珠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一片。会场里的喧嚣、音乐、笑语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开,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王金贵那恶毒的“底层蝼蚁”四个字,在耳边嗡嗡作响,反复切割着神经。
口袋里的婚戒,从未像此刻这般沉重而冰冷,沉重得像一块耻辱的烙印。我慢慢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深陷的月牙形血痕。
2 底层蝼蚁
年会那晚的屈辱像一块沉重的冰,沉甸甸地压在心底,寒意迟迟不散。日子还得过,网管的工作依旧琐碎而“卑微”。
“周屿!打印机又卡纸了!市场部急用合同!”策划部的小张风风火火地冲进狭小的网管办公室,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这间办公室位于公司最偏僻的角落,堆满了淘汰下来的旧主机、缠绕如蛇的各种线缆,空气里常年弥漫着灰尘和电子元件发热的淡淡焦糊味。一台嗡嗡作响的老旧服务器是我的“室友”。
我正对着自己那台贴满了各种稀奇古怪贴纸——从“大润发杀鱼专用机”到“系统崩了?重启啊!”——的旧ThinkPad笔记本屏幕发呆。屏幕上密密麻麻滚动着深绿色的字符流,是我自己写的一个监控公司边缘网络节点的小程序界面,外人看来如同天书。
“知道了。”我头也没抬,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屏幕上的字符流暂停了。慢吞吞地起身,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把螺丝刀和一小罐压缩空气。
“快点啊!王副总催着呢!”小张不耐烦地跺脚。
“催命呢?机器卡纸又不是我让它卡的。”我嘀咕着,慢悠悠地晃荡出去。路过前台,妆容精致的前台Lily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看到我,翻了个毫不掩饰的白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Lily姐,偶像团新舞台直拍,1080P纯净版,要吗?”我脚步没停,随口问了一句。
Lily补妆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鄙夷消失得无影无踪:“要!屿哥!真的?没水印的?”
“嗯,下班前发你邮箱。”我摆摆手,走向哀嚎着的打印机。身后传来Lily瞬间甜腻起来的声音:“谢谢屿哥!屿哥最棒了!”
解决完打印机,刚回到我那“洞穴”坐下没两分钟,内线电话又催命似的响了。
“网管!周屿!立刻到我办公室来!”听筒里传来王金贵那标志性的、颐指气使的咆哮,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再次起身。推开王金贵那间宽敞明亮、铺着厚地毯、飘着昂贵雪茄烟丝味道的副总办公室门时,他正腆着肚子,舒服地陷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手里把玩着一支万宝龙钢笔。
“周屿,”他眼皮都没抬,用钢笔指了指墙角饮水机旁空了的桶装水,“水没了,去,换一桶新的上来。”
我看着他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明显刚倒的咖啡,又看了看墙角那个需要成年男性费力才能搬动的19L大水桶,一股邪火“噌”地又冒了上来。这孙子,纯粹是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