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支更粗壮的火把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形如断头台般的黑石下熊熊燃烧着。火光跳跃,映出几个沉默而剽悍的身影。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魁梧,几乎比麻子脸还高出半个头,穿着一件半旧的皮袄,敞着怀,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和浓密的胸毛。他背对着水潭,如同一座铁塔,但当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时,那张脸才真正让人心胆俱裂。
满脸横肉如同刀劈斧凿,虬结的胡须像钢针一样支棱着。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在火把光下闪烁着鹰隼般的凶光,冰冷、锐利、毫无人性,扫视过来时,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正是这群土匪的大当家,绰号“座山雕”的煞星。他身旁站着两人,一个面容阴鸷,眼神闪烁,正是二当家;另一个则沉默寡言,如同一块石头,手里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大刀。
“大当家,人带来了!”麻子脸赶紧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敬畏,顺手狠狠推了老赵一把。
老赵本就腿软,被这一推,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冰冷湿滑的石滩上,膝盖撞得生疼。
座山雕那双鹰眼,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跪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老赵。他没有理会麻子脸,目光越过老赵,死死盯住鬼漩潭中心那片缓慢旋转的漆黑水域。在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边缘,一个模糊的黑影正随着漩涡的吸力,微微起伏、沉浮。
“就是那个!”座山雕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他抬起粗糙厚重、指节如同铁铸般的大手,指向那个漂浮的黑点,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在老赵的心上。“老东西,给老子把他捞上来!他身上有老子要的‘东西’,”他猛地转过头,那鹰隼般的目光带着实质的压迫感刺向老赵,“捞上来,东西到手,你这条老命兴许还能留着。捞不上来,或者敢动半点歪心思…老子扒了你的皮,点天灯!”
那赤裸裸的杀意和残暴,比鬼漩潭的寒气更刺骨。老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涕泪横流,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嘶哑得如同破锣:
“大…大当家!开恩!求您开开恩啊!”他指向头顶那片惨淡的、被乌云不时遮蔽的月亮,“您看!子时!子时已过!这是阴气最盛、百鬼夜行的时辰啊!那鬼漩潭…那就是阎王爷的喉咙眼儿!这时候下水…是…是给下面那位送祭品啊!求求您…容小的…容小的先给水神爷、河伯老爷上炷香…烧点纸钱…求他们开恩…给亡魂指条路…安抚安抚…小的…小的才敢…才敢下去试试啊!不然…不然小的下去就是个死…东西…东西也未必拿得稳当啊大当家!求您了!”他一边哭嚎,一边拼命地磕头,额角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着泥土和泪水,糊了一脸,模样凄惨无比。他颤抖的手指向自己带来的、刚才被麻子脸踢飞后又被瘦猴嫌恶地塞回他手里、此刻沾满泥污的那一小包黄裱纸和几根断香。
“大当家,这老东西路上就磨磨唧唧,满嘴屁话!”麻子脸在一旁不耐烦地插嘴,脸上麻点都透着鄙夷,“什么水神河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信这个?我看他就是想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