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也出现了恐怖的异变。浓密的水草，如同水鬼纠缠不清的长发，从幽深的水底无声无息地蔓延上来，带着滑腻冰冷的触感，缠绕住他的脚踝、小腿、手臂。他惊恐地挣扎踢打，那些水草却越缠越紧，勒进皮肉，带着一种恶毒的韧劲。浑浊的水中，惨白的东西一闪而过——有时像是一张肿胀模糊的人脸，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他；有时像是一只毫无血色、浮肿溃烂的手臂，五指箕张，仿佛要抓住什么；有时又像是一团裹着破布的、不成形的阴影，在他视线的边缘无声地滑过，留下一道冰冷的气息。每一次幻影闪过，都伴随着一声更清晰的哭泣或刮擦声，让他几近崩溃。
他拼命划水，挣扎着向那个漂浮的黑影靠近。每一次动作都耗费巨大的体力，冰冷的潭水和无孔不入的恐惧像两座大山压着他。近了，更近了。惨淡的月光透过水面，终于勉强照亮了那个漂浮物的轮廓。
果然是一具尸体。
一个年轻男子，穿着深青色、看似普通但料子细密的衣裤。尸体面朝上，仰躺在水中，随着漩涡边缘缓慢的吸力微微起伏。他的脸在破碎的光影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白色，嘴唇是乌紫的，紧紧闭着。最让老赵心脏骤停的是那双眼睛——眼皮紧闭着，但嘴角…嘴角却极其清晰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凝固的弧度！
那不是自然的松弛，也不是水泡造成的变形。那是一个极其标准的、带着某种嘲弄和冰冷恶意的微笑！正对着老赵的方向！仿佛在无声地欢迎着这位午夜来访的捞尸人。
更诡异的是尸体的姿态。它并非完全漂浮，而是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悬”在水中——下半身似乎微微下沉，而上半身却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或者…被水底什么东西轻轻地拽着？衣袂在水中异常缓慢地飘动，如同被微风吹拂，与周围粘稠滞涩的水流形成鲜明对比。
“嗬…嗬…”老赵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想掉头就跑，想立刻远离这具邪门到极点的尸体！但岸上麻子脸那带着杀意的催促声又隐隐传来：
“老东西！摸到了没有？！再磨蹭老子开枪了！”
冰冷的枪口仿佛隔着水面顶在了他的后心。跑，岸上的土匪会立刻杀了他。留在这里，面对这具诡异的尸体…老赵浑身冰凉，牙齿疯狂地打着架。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一种认命的麻木和求生的本能。他必须把它弄上去，否则现在就得死。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长竹竿顶端的锈蚀铁钩探向水中的尸体。钩子在水下划过一道浑浊的轨迹，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的头颅和胸膛——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部位。他瞄准了尸体的腰部，那里系着一条同样材质的深色腰带。
冰冷的铁钩尖端，终于触碰到了尸体腰间湿透的布料。
就在接触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骨的阴寒，猛地从铁钩传递到竹竿，再沿着竹竿瞬间蔓延到老赵握着竹竿的双手！那不是水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带着无尽死气和怨毒的阴寒！老赵如遭电击，双手几乎要脱开竹竿，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