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个地方。”他牵起她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却异常温暖。
他们骑马穿过热闹的法租界,越过黄浦江的轮渡,来到一片临江的芦苇荡。夕阳正沉在江面,把江水染成金红色,远处隐约能看见军舰的轮廓。谢之安指着那些军舰,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静姝你看,再过两年我就能上舰了。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军舰护着咱们的江,护着咱们的家。”
沈静姝望着他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关于家国天下的书。她不懂什么军舰火炮,却懂他眼底的光——那是比星辰更亮的,名为“守护”的光。她把头上的玉兰簪子摘下来,轻轻插进他的制服口袋:“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谢之安把她揽进怀里,江风扬起他的衣角,带着淡淡的硝烟味和青草香:“我答应你。等天下太平了,我就用八抬大轿娶你,在沈家花园种满你喜欢的玉兰,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那时的他们以为,一辈子很长,长到足以等到来年花开,等到来日太平,等到来生如约。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在暗处转动,烽烟将起,离别在即。
第二章 烽烟骤起,此去经年
民国二十三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梧桐叶刚染上金黄,上海的空气里就弥漫起不安的气息。报纸上的头条换得越来越快,从“华北局势紧张”到“日军增兵淞沪”,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也越来越急,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不再讲才子佳人,转而讲起了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
沈静姝的父亲沈敬言近来总是彻夜不眠,书房的灯常常亮到天明,桌上堆着厚厚的电报和文件。她偶尔进去送茶,会看见父亲对着地图叹气,指尖划过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地名,声音沙哑地念着“北平”“天津”“上海”。
谢之安已经是少司令了,肩上扛着沉甸甸的星徽。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深夜回来,军装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他不再带她去吃桂花糕,也不再陪她看江景,更多的时候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结。
“之安,外面是不是很危险?”一天夜里,沈静姝忍不住问他。他刚从前线视察回来,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血迹的纱布已经发黑。
谢之安把她的手放在掌心,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那里还留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别怕,有我在。”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是最近局势不稳,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让你和伯母去南京,那里有我安排的人,会照顾好你们。”
沈静姝的心猛地一沉:“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谢之安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飘起的细雨:“我是军人,不能走。上海需要我,前线需要我。”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下来,“静姝,听话。等我把侵略者赶出去,马上就去接你。”
“我不!”沈静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要留在上海陪你,不管是危险还是平安,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她想起幼时他说的“一辈子不分开”,想起江边上那个关于太平的约定,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