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认年份,他去借还台查电脑。
校园卡一刷,系统弹出红框:
“该用户已注销。”
注销日期:2024-03-17 23:59:59。
注销原因:死亡。
死亡地点:图书馆地下四层。
死亡方式:心脏骤停。
林厌盯着屏幕,耳膜里出现潮水般的白噪。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左手腕没有脉搏。
——或者说,他感觉不到心跳,却能正常呼吸、行走、思考。
像一具被强行续电的尸体。
暴雨声太大,他躲进楼梯间。
手机电筒扫过墙面,一行用红漆涂写的小字刺进视野:
“青蒲巷19号,林厌收。”
那是他七岁前住过的老街,却在十二岁那年整条巷子被拆。
此刻,红漆湿漉漉往下滴,像刚写上去。
林厌伸手去摸,指尖沾到的却不是漆,而是冰凉的镜面水银。
水银迅速扩散,墙面变成镜子。
镜子里,七岁的他站在巷口,右眼角没有泪痣。
小男孩张嘴,声音却穿过十二年传来:
“哥,帮我捡风筝。”
林厌回头——身后是空的。
再转回来,镜子碎了,碎片里每一片都映出同一个小男孩,
举着空白风筝线轴,线头消失在雨幕。
镜碎的同时,林厌听见三楼电梯“叮”一声。
门开,里面站着苏盏——
不是2025年的苏盏,而是2017年,高一的苏盏。
她穿着旧校服,右眼角泪痣淡得几乎看不见,
怀里抱着一本《拓扑学引论》。
“林厌,你又把书忘在操场。”
她把书递过来,指尖冰凉。
林厌接过,书脊烫金却剥落,像被火烤过。
翻开扉页,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
“赠林厌:如果世界太吵,就闭上眼睛画集合。”
落款:苏盏 2017.9.3
林厌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苏盏的时刻。
可现在,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在那天收到过这本书。
记忆像被人用涂改液粗暴抹掉,只剩刺鼻化学味。
电梯门欲合未合的刹那,苏盏忽然伸手,
用食指按住林厌右眼角:“别动。”
指甲轻轻一抠,一粒黑色小痣被摘了下来——
像从皮肤上撕下一颗微型硬盘。
没有血,只有一行极细的字符从创面流出:
“索引:泪痣=定位器。”
苏盏把痣按在自己右眼角,泪痣立刻生根。
电梯门合拢,她笑了一下,声音却变成机械女声:
“标记完成,欢迎进入缄默之书。”
林厌踉跄后退,撞开楼梯间的门。
门后不是楼梯,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书架隧道。
瓦斯灯在远处亮起,像有人在等他。
隧道尽头,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值班室。
上世纪的绿漆墙,一张折叠床,床头贴着《中国图书馆分类法》旧表。
桌上摊着一本被翻烂的博士论文,封面署名:
“林深——论集体遗忘疗法的可逆性”
林深,林厌的父亲,失踪于2009年。
林厌七岁那年,父亲留下一句“我去图书馆查点资料”,
再没回来。
此刻,父亲的手稿却出现在眼前。
最后一页用红笔圈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