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甚至能想象出潘金莲那双含情目里闪烁的毒光,西门庆那张英俊脸上残忍的狞笑。
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是直接一刀结果了干净,还是…用更阴毒的法子慢慢折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不!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名字,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猛地劈进我混沌的脑海——武松!打虎英雄武松!
他是武大郎的亲兄弟!是这阳谷县唯一能镇住西门庆、能替我们报仇雪恨的人!
希望的火苗“噌”地窜起,瞬间压过了恐惧和剧痛。
对!找武松!只要找到他,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他哥哥快被奸夫淫妇害死了!他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他那双能打死猛虎的拳头,绝对会把西门庆撕成碎片!把潘金莲那个毒妇……
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渴望给了我一股奇异的力量。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下腹每一次挪动带来的尖锐刺痛,双手死死抓住硬板床的边缘,用尽全身力气,一寸一寸地把自己沉重的身体往下挪。
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那片受伤的区域,痛得我眼前金星乱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呃…呃…” 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声,像垂死的野兽。
终于,双脚踩到了冰冷的地面,那股刺骨的寒意反而让我精神一振。
我扶着床沿,佝偻着腰,双腿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下腹那团血肉模糊的痛楚,沉甸甸地坠着,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像有刀子在里面搅动。
我喘着粗气,看向地上蜷缩的武大郎。
他依旧背对着我,那压抑痛苦的“嗬…嗬…”声似乎更微弱了,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我张了张嘴,想叫他,想告诉他我去搬救兵了,但喉咙干涩发紧,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算了,他这样子,说了也白说。
拖着两条灌了铅、还在不停打颤的腿,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佝偻着腰,一步一挪,一步一抽气,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蹭向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每一次迈步,都感觉下腹的伤口要再次崩裂开来。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沉沉夜色,冰冷刺骨。
(4)
县衙后街,巡捕房的值守小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气、汗臭和皮革混合的浑浊味道。
院子里拴着几匹无精打采的劣马,地上散乱地扔着些磨损的刀鞘和空酒坛。
值夜的两个土兵歪在条凳上打盹,鼾声此起彼伏。
我几乎是爬进来的,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沾满了巷弄里的尘土和泥浆,狼狈得如同在阴沟里滚过。
下腹那团持续不断的钝痛和灼烧感,像有块烙铁在里面,每吸一口气都牵扯着它,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但我顾不上这些了,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院子中央那个身影。
武松!
他正独自坐在一张石桌旁。
身形高大魁梧,像一座铁塔矗立在昏暗的光线里。上身只穿着一件无袖的赭色短褂,裸露着两条肌肉虬结、油光发亮、如同铜浇铁铸般的臂膀。
他一手抓着一个硕大的酒坛,仰头豪饮,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贲张的颈侧肌肉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