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另一只手,正拿着一块磨刀石,“嗤啦…嗤啦…”地打磨着横放在石桌上的一柄厚背朴刀。刀身在黯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那单调刺耳的磨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头发毛。

“武…武都头!” 我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像破锣,带着哭腔和剧痛导致的颤抖。

这一声用尽了我残存的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磨刀声戛然而止。

武松缓缓转过头。那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削般的脸上,沾着酒水和汗水,一双虎目在昏暗的光线下灼灼生辉,锐利得如同鹰隼,瞬间锁定了我。

那目光里没有询问,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冰冷得像寒冬腊月的铁块。

“嗯?” 他浓黑的眉毛拧了起来,声音低沉浑厚,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不耐烦,“哪来的叫花子?滚远点!休扰了爷爷磨刀!”

他这态度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我心中残存的希望火苗。

但我不能退!我扑上前几步,踉跄着几乎要扑倒在他石桌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石桌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武都头!是我!是我啊!” 我语无伦次,剧烈的喘息让话语断断续续,“你…你大哥!武大郎!他…他快死了!潘金莲!西门庆!那对狗男女!他们…他们通奸!被我们撞破…西门庆一脚踹在你哥心窝上…他吐血了!躺在地上…快不行了!潘金莲那毒妇…还踢我…”

说到最后,下腹的剧痛猛地一抽,我痛得弯下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石桌上,冷汗涔涔而下。

院子里死寂一片。

那两个打盹的土兵不知何时醒了,缩在角落里,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

武松没有动。

他依旧稳稳地坐着,那双锐利的虎目死死盯着我,像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他脸上的酒意似乎在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缓缓放下了酒坛,那只沾满酒水和油污的大手,却猛地攥紧了那柄刚刚磨砺得寒光四射的朴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吧”的轻响。

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我,冰冷刺骨,带着血腥的杀气。我甚至能感觉到脖子上寒毛倒竖!

“你…” 武松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再说一遍?我嫂嫂…潘金莲…如何?”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他那眼神,根本不是看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秽物,看一个即将被剁碎的烂肉!

但我已经豁出去了!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杀气四溢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唾沫混着血丝喷溅:“通奸!她跟西门庆通奸!就在王婆那茶肆里!被我跟你哥捉奸在床!西门庆踹断了你哥的肋骨!潘金莲踢得我差点废了!他们…他们想害死我们灭口!武都头!你哥…你亲哥!他躺在破屋里,就剩一口气了!你不信?!你他妈去看看啊!现在就去!再晚一步,你哥就真没了!尸体都凉了!”

“轰!”

话音未落,武松猛地站起!他那高大的身躯带起一股劲风,身下的石凳被撞得“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他一步就跨到我面前,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