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不在的“叮咚”提示音,无处不在的滚动数据和排行榜,无处不在的焦虑、催促和精疲力竭的眼神。神仙不老不死,可宝儿觉得,他们好像比凡间那些为了房贷车贷奔波的人,还要累,还要不快乐。连那些漂亮的云霞,在她眼里都像是被巨大的、无形的齿轮碾过,透着一种僵硬的、程序化的光泽。
这天,她被派去“幽冥司档案馆”整理陈年卷宗。档案馆位于天庭最偏僻、最安静的角落,光线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尘埃的味道。巨大的书架高耸入云,上面堆满了记录三界生灵前世今生的厚重典籍。
带路的老鬼差佝偻着背,声音嘶哑:“喏,这片区域,存放的都是些‘待核验’的‘异常’记录,平时没什么仙来,你就在这儿慢慢归整吧。”他把一盏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递给宝儿,便蹒跚着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深处。
宝儿抱着灯笼,在寂静得只剩下自己心跳和书页尘埃落下的声音里走着。幽绿的光晕只能照亮很小一片范围,两侧的书架像沉默的黑色巨人。突然,她怀里的灯笼绿光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一股微弱但极其熟悉的暖意,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口涌出,如同温柔的潮汐,轻轻推动着她。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起头。就在她右手边,一个比其他书架都显得更古老、更厚重的巨大书架顶端,一本巨大得超乎寻常的典籍,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玄奥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律动,与她心口那股源自妈祖本源的慈悲之力,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书脊上,三个古朴、仿佛蕴含着轮回重量的神文缓缓流转——《生死簿》。
冥冥中的牵引力越来越强。宝儿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灵活。她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借着书架凹凸的雕刻和堆积的旧卷宗,一点点攀爬了上去。终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了那本巨大得如同一扇门板的《生死簿》前。
书页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又带着一丝凉意。她伸出小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忐忑,轻轻拂过封面。嗡!书页无风自动,缓缓翻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流转不息的金色名字和细小的命运注解。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颗星辰,蕴含着一段生命的全部信息。
宝儿的小心脏怦怦直跳。看着那些代表了命运枷锁的名字,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破土的幼苗,在她小小的脑袋里钻了出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神仙们高高在上,早就忘了人间烟火,忘了什么是真正的疾苦,只盯着冷冰冰的KPI!要让他们“清醒”过来,就得让他们……下去看看!亲自尝尝那滋味!
可是,怎么才能让神仙下凡呢?宝儿皱着小眉头,目光在那些金色的名字和注解上快速扫过。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书页边缘一些极其细微、如同尘埃般漂浮的灰色光点上。旁边一行古老的注释小字映入眼帘:“‘浮世尘埃’——生灵短暂执念、刹那感悟、微末情绪所化,不入轮回,附于命格之表,可短暂浸染神魂,模拟凡尘体验。”
就是它!
宝儿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落进了两颗小星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在妈祖庙里,模糊感应过的那些属于海洋母亲的、充满生机的古老韵律。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其中一个微小的灰色光点——“外卖员张大海,暴雨夜送餐摔倒,餐损,差评,扣款,心如死灰”。一股微弱的、带着冰冷雨水、刺骨疼痛和巨大委屈绝望的情绪碎片,顺着她的指尖流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