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尖锐的嘶吼和哭嚎,人潮猛地一顿,随即是更疯狂的向前涌动。
“操!有人抢水!”一个沙哑的嗓子在我旁边炸开。
视线艰难地越过攒动的人头,我看到分配站前那片区域彻底乱了。一个瘦得像骷髅的男人,不知怎么冲破了外围人墙,扑到了蓄水池边缘。他手里挥舞着一个破铁罐,不顾一切地把头埋向那汪浑浊但致命的水面。
“砰!”
枪声。
清脆,冰冷,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意味,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凝固了零点一秒。那个扑在池边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后脑勺爆开一团刺目的红白之物,如同一个被砸烂的腐烂西瓜。他维持着那个前扑的姿势,僵直了一瞬,然后像截朽木般,软软地栽倒进蓄水池里。
哗啦!
血花和浑浊的水花同时溅起老高。那汪维系着无数人性命的净水,瞬间染上了大片浓稠的、令人作呕的猩红和乳白。
死寂。
比刚才的疯狂更可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那具尸体漂浮在血水里,看着那汪水迅速变得污秽不堪。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混乱和绝望的尖叫。
“水!我的水!”一个老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瘫软在地。
“杀人了!守卫杀人了!”有人惊恐地嘶吼。
“抢啊!不抢都得渴死!”更多的人在短暂的震慑后,被更原始的求生欲驱使,红着眼再次扑向那汪漂浮着尸体和脑浆的血水!他们用手捞,用破罐子舀,甚至有人直接趴下去喝,不管那里面混着什么。
混乱像海啸般席卷回来,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从侧面撞倒。
天旋地转。
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血腥和脑浆腥臭的泥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我重重地摔进刚才那人被爆头的地方,半个身子都陷在泥泞和那汪令人作呕的血水里。泥浆灌进嘴里、鼻腔,恶心得我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像灌了铅,被泥浆死死吸住。混乱中,不知是谁的脚重重踩在我的背上,又有人踢到我的肩膀,剧痛让我蜷缩起来。每一次试图抬头,都被新的推搡力量按下去,脸颊被迫紧贴着冰冷、滑腻、沾满秽物的泥地。
濒死的窒息感和无边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有节奏的脚步声踏破混乱,清晰地传来。人群的推搡和嘶吼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在我周围诡异地安静了一小圈。
一双沾着泥点和暗红血迹的厚重军靴,停在了我眼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我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视线模糊,被泥水和汗水糊住,只能看到逆光中一个高大、挺拔、穿着守卫队长制服的身影,带着一种冰冷的压迫感。他手里握着的东西反射着金属的寒光——一把枪口还在微微冒烟的自动步枪。
我用力眨了眨眼,甩掉睫毛上沉重的泥水珠。
视线艰难地向上攀爬,掠过紧束腰带的武装带,掠过扣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制服,掠过宽阔坚实的胸膛,掠过凸起的喉结……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