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祖母才站起身,她看了看我,轻声说:“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铜铃的响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祖母的话也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幕,老宅在雨水中显得更加古老而神秘。我知道,这串铜铃背后,一定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而我,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与过去相关的谜团之中。
二
祖母开始频繁地去祠堂。
每天清晨五点,她就背着竹篓出门。祠堂在村子最东头,要穿过一片油菜地。上个月有个外乡人在油菜地里迷了路,直到三天后才被发现,人已经疯了,嘴里不停念叨着 “铜铃响,鬼门开”。
我偷偷跟过她一次。那天雾特别大,油菜花的香气被水汽泡得发腻。祖母的身影在雾里时隐时现,像幅洇开的水墨画。她走到祠堂门口,从竹篓里拿出三炷香,没有点燃,而是直接插进供桌前的泥土里。
供桌上摆着个黑陶碗,碗里盛着清水。祖母伸出食指,在水面上轻轻画着什么。我离得远,看不清具体的纹路,只觉得那手势很熟悉,像极了祖父生前修补古籍时的指法。
突然,雾里传来铃铛声。不是我家那串,而是更清脆的,像碎冰碰撞。祖母猛地跪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我吓得屏住呼吸,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发出声响。
祠堂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祖母猛地回头,她的脸在雾里白得像纸,眼睛里布满血丝。“谁在那里?”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我转身就跑,木屐踩在泥地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直追着我到家门口。
我慌慌张张地推开门,闪身进去,然后紧紧地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我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门外祖母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我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她在祠堂里做的事情?那雾中的铃铛声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一口枯井,井壁上挂满铜铃,每个铃舌上都刻着字。我想爬出去,却发现井绳是用头发编的,越拉越长,最后缠在我脖子上。铃铛响得震耳欲聋,我看见井水里映出张脸,不是我的,是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
惊醒时,窗外正下着雨。我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有人在翻东西。披衣下楼,看见祖母跪在祖父的牌位前,手里拿着把剪刀,正在剪自己的头发。地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白发,像团揉碎的云。
“你在做什么?” 我轻声问。
她没有回头,只是把剪下来的头发放进一个红布包里。“明天是你祖父的忌日,” 她的声音很平静,“要给老祖宗捎点东西。”
红布包上绣着个奇怪的图案,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却长着三只眼睛。我突然想起祖父临终前的样子,他躺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手指死死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铜铃沾水,水会唤醒它们。”
当时我不懂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明白了。祖母手上的伤口在接触铜铃后开始渗血,而她每天去祠堂,都要在黑陶碗的水面上画符。她在用水唤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