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机房里只有服务器风扇单调而巨大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空气灼热粘稠，仿佛凝固的胶体。我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腰侧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冰冷枪管的触感。
时间在巨大的噪音中仿佛被拉长了。一秒，两秒……她眼中的凌厉风暴似乎在缓慢地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审视。最终，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
“……快点。”
得到这近乎赦免的两个字，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我的手指离她那被血污浸透的墨绿色旗袍只有几寸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因为疼痛而散发出的细微颤抖和紧绷。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直冲鼻腔。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一瞬不瞬地烙在我的手上。我不敢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顽固的盘扣。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湿滑的缎面，我尝试着用最轻的力道去捻动那颗小小的硬结。试了两次，盘扣纹丝不动，被血痂和泥水黏住了。我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额角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来。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克制力，用指甲极其小心地抠开黏连的部分。终于，“嗒”的一声轻响，盘扣解开了。
我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指尖残留着冰冷缎面和……一丝温热粘腻的触感，那是血。胃里一阵翻涌。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艰难地侧过身，将受伤的右腿外侧对着我。旗袍开衩被掀开，露出里面被血染得深红、又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的绷带边缘。绷带胡乱地缠绕着，显然是在极度仓促下处理的。
“剪开。”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极力压抑的痛楚。
我慌忙打开地上的药箱，翻找出一把医用剪刀。冰凉的剪刀握在手里，我稳了稳心神，凑近那道狰狞的伤口。剪刀尖小心翼翼地探入绷带边缘，剪开黏连在皮肉上的布料。每剪开一点，她身体就控制不住地轻颤一下，喉咙里溢出极其细微的抽气声。
当最后一段绷带被剪开，剥落下来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伤口暴露出来。在小腿上方，大腿外侧靠后的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的皮肉翻卷着，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中间是深不见底的黑红色。新鲜的血液还在缓慢地、持续地从里面渗出来，沿着她湿漉漉的皮肤往下流淌。这绝对是被某种高速飞行的东西撕裂出来的，子弹？还是某种尖锐的碎片？
“消毒…酒精…”她急促地喘息着，声音虚弱。
我赶紧从药箱里翻出棕色的小瓶酒精和棉签。拧开瓶盖，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我用镊子夹起一团棉花，蘸饱了酒精。
“忍着点。”我低声说，声音干涩。
棉花触碰到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的瞬间——
“呃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哼猛地从她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她整个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地向上弹起，又重重地撞回冰冷的金属机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那只搁在膝盖旁的手瞬间握紧了枪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虬结，像要爆裂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