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男人西装革履,他们身上的古龙水味道,与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格格不入。
苏晚的目光,越过了他们,落在了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她不想让小羽听到这些成年人世界里的肮脏与龌龊。
他已经承受了太多。
苏晚像是没有看到那两个男人一样,径直走到病床边。
她将手里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虾仁粥,轻轻递给了旁边的柳舒。
“小舒,麻烦你喂小羽喝粥。”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温柔。
“他刚醒,胃口不好,你哄着他多吃几口。”
柳舒接过温热的粥碗,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却红了。
她知道,苏总接下来又要面对的是什么。
安排好一切,苏晚才终于转过身,面向那两个不速之客。
她脸上的温柔伪装,在转身的瞬间便已褪去,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
“我们出去谈。”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说完,她便率先迈步,走出了病房。
两个律师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的意外,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走廊尽头的窗边,光线惨白。
苏晚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年纪稍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首先开了口。
他叫张博,是南省律师界有名的“常胜将军”。
“苏晚女士,我是陈景元先生的代理律师,我姓张。”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静,客观,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从身旁年轻律师手中拿过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陈先生委托我起草的离婚协议书。”
“陈先生的意思是,考虑到你们过往的情分,他愿意放弃对您追究刑事责任,条件是,您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张博的话,精准地剖开现实,将最残酷的部分血淋淋地展现在她面前。
苏晚没有接那份文件。
她甚至没有回头。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律师,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将另一份文件递上。
“苏女士,我姓李,是启明科技的法律顾问。”
“鉴于您昨晚的过激行为,已经对公司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公司的股价就直接跌停,蒸发了数亿市值。”
“董事会一致决定,要求您立刻交出公司的一切印鉴,包括公章、财务章、法人章,并辞去公司所有职务,与启明科技彻底撇清关系。”
两个律师,一左一右,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一个要她的家。
一个要她的事业。
他们要她一无所有。
见苏晚迟迟没有反应,张博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专业”的规劝。
“苏女士,我希望您能理智地看待目前的局势。”
“您昨晚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根据我们拿到的,陈先生和林薇薇女士的伤情鉴定报告,一旦提起公诉,您将面临的,是三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狠狠地钉进苏晚的心里。
“坐牢?”
苏晚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张博。
“张律师,你似乎忘了什么。”
张博微微一愣。
“你忘了告诉你的当事人,他婚内出轨,与林薇薇长期非法同居,并且,涉嫌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更重要的是……”
苏晚的视线,缓缓扫过两个律师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极冷的笑意。
“他们,虐待我的儿子。”
“十五个针孔,两根在胸腔,差一点,就刺穿了肺叶。”
“这份伤情鉴定,我想,比你们手里的那两份,要严重得多吧?”
张博和李律师的脸色,齐齐一变。
关于孩子被虐待的事情,陈景元在委托他们的时候,只字未提。
他们只知道,苏晚因为撞见陈景元和合作伙伴林薇薇在一起,怒火中烧,才引发了暴力行为。
张博到底是经验老道,震惊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苏女士,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人证?还是物证?”
“据我所知,您儿子陈小羽,并非陈景元先生的亲生子。陈先生抚养他八年,视如己出,已经是仁至义尽。”
“您现在反咬一口,空口无凭地指责一位受害者虐待儿童,在法官那里,是不会有任何可信度的。”
“相反,这只会被认为是您为了脱罪,而进行的恶意诽谤。”
好一个颠倒黑白。
好一个仁至义尽。
苏晚气得浑身发抖。
张博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他乘胜追击,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杀手锏。
“苏女士,我们谈谈孩子吧。”
“一旦您被定罪,您的孩子怎么办?”
“据我所知,苏家不会要他,陈景元先生更是不可能,如果你进去了,你孩子只能进孤儿院。 ”
“到时候他的伤谁来治,你出狱了,能不能看到他还得另说。”
“陈先生现在是全社会同情的受害者,是一位宽宏大量的父亲。而您,苏女士,您是一个会用几百根铁签扎人的疯子。”
“您说,法官会相信谁?”
“只要您签了这两份协议,净身出户,与公司撇清关系。陈先生念及旧情,可以对警方出具谅解书,不追究您的刑事责任,而且他也不要孩子抚养权。”
“您不用坐牢。”
“孩子也归你。”
“苏女士,这是您和您的儿子,最好的结局了。”
“而且,苏女生,据我所知,你现在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
“你要知道,你现在赌不起,也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