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没接话,他觉得父亲是老思想,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承包流程合规合法,难道还能让人随便卡脖子?他不知道,青鱼嘴的规矩,有时候比法律更管用。
第二天一早,朱文揣着写好的承包申请,直奔村委会。院子里晒着几捆玉米秸秆,几只老母鸡在底下刨食,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麻将牌碰撞的脆响。
“当啷——”朱文推开门,牌局戛然而止。炕上坐着三个男人,中间那个脑袋尤其显眼,穿着件印着“劳动模范”的的确良褂子,正是杨大脑袋。旁边是村会计和治保主任,三人手里都捏着牌,桌角还放着个搪瓷缸,里面泡着胖大海。
“哟,这不是朱文大学生吗?”杨大脑袋把牌往炕上一扣,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在朱文身上溜来溜去,“稀客啊,啥风把你吹回咱这穷山沟了?”
“杨村长,我是来申请承包河湾的。”朱文把申请递过去,“我学的水产养殖,想把那片地利用起来,您看……”
杨大脑袋没接申请,反而拿起搪瓷缸喝了口,“噗”地吐出个胖大海的渣子:“养鱼?那河湾可是块硬骨头,前几年张老五赔得哭爹喊娘,你能行?”
“我有技术,”朱文挺了挺胸,“我打算搞生态养殖,不用化肥,不投抗生素,养出的鱼能卖高价。”
“高价?”治保主任嘿嘿笑起来,露出颗金牙,“大学生就是会说,城里人才吃那套,咱这十里八乡的,谁认你那高价鱼?”
“可以往城里的超市送,我联系过几家经销商,他们对生态鱼很感兴趣。”朱文据理力争。
杨大脑袋这才慢悠悠地拿起申请,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啪”地拍在桌上:“朱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想法是好,可程序不对啊。这河湾虽说荒着,那也是集体财产,得开会讨论,得公示,哪能你说承包就承包?”
“我这就是按程序来申请的,”朱文有点急,“您看啥时候能开会?我把方案准备得再详细点。”
“急啥?”杨大脑袋往炕里挪了挪,又摸起麻将牌,“村里最近事多,秋收的补贴还没发,村西头的桥又裂了缝,哪有空管你这养鱼的事?先回去等着吧。”
会计在旁边帮腔:“就是,杨村长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你这事先搁搁。”
朱文看着他们重新组起牌局,麻将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把他的话都淹没了。他站在那儿,手里攥着衣角,指尖都捏白了,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课本里没教过,该怎么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第二章 破土的阻碍
朱文没等,他知道等着等着,这事就黄了。
第二天一早,他扛着铁锹去了河湾,先自己清淤。芦苇长得密,镰刀割下去“唰唰”响,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泥里,砸出一个个小坑。他割出片空地,刚挖了两锹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
“哎!那谁!干啥呢!”
回头一看,是杨大脑袋的侄子杨小三,穿着件花衬衫,敞着怀,手里甩着根铁链子,身后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我清理下鱼塘,准备养鱼。”朱文直起腰,铁锹柄在手里转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