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清点工作接近尾声。
那些墨青色的身影如同最高效的工蚁。他们沉默地穿梭在倾倒的货架和散落的商品之间,动作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和纪律性。没有喧哗,没有哄抢,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笔尖落在粗糙纸张上的划擦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得极低的汇报声。
“卷纸,计一百四十三筒……已封存。”一个年轻锦衣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琉璃净瓶……内盛清水……计四十八……”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显然是指那些矿泉水瓶。
“金丝面饼……计……此物数目甚巨,尚在清点……”这声音充满了困惑和谨慎。
我听着这些古怪的“官方命名”,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矿泉水成了“琉璃净瓶”,泡面成了“金丝面饼”?这都什么跟什么……荒诞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个年轻些的锦衣卫,手里托着一个木盘,上面覆盖着一块粗糙的麻布。他走到我面前,脚步放得极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奇异敬畏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麻布一角。
木盘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牌子。
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却又不反光,呈现出一种沉郁的玄黑色。大约半个巴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圆润光滑。牌子的正面,刻着一个极其繁复、线条刚劲有力的篆体字——“卫”。字迹深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牌子的顶端,钻有一个小孔,穿着一根同样色泽沉暗、不知材质的黑色细绳。
“陈……陈先生,”年轻锦衣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熟练的恭敬,“此乃百户大人亲赐‘牙牌’。”
牙牌?锦衣卫的牙牌?
我盯着那枚小小的黑色牌子,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恐惧感再次悄然爬上脊背。这东西,在影视剧里见过太多。它是身份,是权力,是催命符!有了它,意味着被纳入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恐怖机构的视线范围,成了他们“自己人”……或者说,成了他们圈养的、随时可以宰杀的肥羊?
“百户大人有言,”年轻锦衣卫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他微微倾身,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门外那些忙碌的身影,“此牌乃‘编外供奉’之凭信。凭此牌,可于北镇抚司衙门支取米粮钱帛,亦可在城内行走无碍。”他顿了顿,眼神里透出一丝极其郑重的警告意味,声音压得几乎只剩唇语,“大人严令:供奉之职,贵在专精。先生所掌‘净秽’之物,已足称奇珍!其余‘琉璃净瓶’、‘金丝面饼’诸般异宝……切莫声张!尤其……莫让大档头知晓!”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琉璃净瓶?金丝面饼?专精……厕纸?莫让大档头知晓?
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脑再次过载,一片混乱。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编外供奉?听起来像个技术顾问,但对象是锦衣卫!这牙牌是护身符,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那个所谓的“大档头”,光是听称呼就知道比百户还要高几个层级,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百户这是在警告我,要低调,要藏拙,要死死守住便利店里的其他“异宝”——尤其是那些矿泉水(琉璃净瓶)和泡面(金丝面饼)——不能让更上面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