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山握着那串菩提子,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比烛火还要暖。竹影在供桌上缓缓移动,像时光在轻轻呼吸。

4 水流

入秋后第一场大雨,把灵岳山的石阶冲刷得发亮。阿山在后山发现了尘坐在瀑布边,任凭水花溅湿僧袍。

"师父,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在这里?"阿山撑起伞想过去,却被了尘摆手拦住。

"你看这水,"了尘指着瀑布,声音混着水声传来,"从山巅流下来,遇着石头就转弯,遇着沟壑就填满,从不会抱怨什么。"

阿山站在雨里,望着那道白练似的瀑布。水流撞击在岩石上,碎成千万颗水珠,又立刻汇成新的水流,继续往前奔涌。他忽然想起山下的那条河,旱季时瘦得像条银带,雨季时却能漫过石桥,可无论肥瘦,它总在往前走。

"弟子以前总觉得,修行就该像这石头,"阿山望着被水流常年冲刷的岩石,上面已磨出深深的凹痕,"要硬,要稳,不能动。"

了尘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雨水:"石头是硬,可水却能穿石。你以为水是软的,其实它比谁都执着。"他伸手接住几滴雨水,"你看这雨,落在田里能滋养庄稼,落在檐上能汇成水流,从不会因为落在不同的地方就不往下落了。"

阿山忽然想起自己刚入寺时,总因为笨手笨脚被师兄们笑话。他学不会师父教的诵经调子,敲不好晨钟暮鼓,连扫地都扫不干净。那时他总躲在藏经阁后面哭,觉得自己不是修行的料。

"我刚来的时候,连佛字都认不全。"了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伞沿滴下的水珠落在两人之间的石阶上,"住持让我去劈柴,我劈了三个月,才明白劈柴和参禅是一回事——斧头要对准木纹,就像念头要对准本心。"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瀑布上,映出道小小的彩虹。阿山望着那道彩虹,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像被雨水泡软的泥土,正准备发芽。

"师父,"阿山的声音有些发颤,"那您说,什么是本心?"

了尘没有回答,只是指着远处的溪流:"你看那水,它从不会问自己要流到哪里去,可它总会到该去的地方。"

阿山望着溪流蜿蜒着汇入远处的竹林,忽然觉得那些缠绕在心头的结,像被水流冲开了似的,慢慢散了。他想起自己擦拭供桌时,总想着要擦到一尘不染,却忘了供桌的用处是摆放供品;他坐禅时总想着要摒除杂念,却忘了杂念本就像水流,来了又去,从不会停留。

"弟子好像明白了。"阿山收起伞,任凭细雨落在脸上,"坐禅不是为了成佛,就像磨砖不是为了做镜子。"

了尘笑着点头,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心若明了,处处都是禅堂。"

雨停了,林间传来清脆的鸟鸣。阿山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忽然觉得那些山峰像极了打坐的僧人,沉默着,却又在无形中生长。

5 风动

重阳节那天,寺里来了位特殊的香客。

老人拄着根竹杖,衣衫褴褛,却背着个沉甸甸的布包。他跪在弥勒佛前,从布包里掏出些野果,摆在供桌上,动作虔诚得像在摆放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