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惊蛰的雨裹着潮气钻进衣领时苏棠正蹲在拍卖行后巷的梧桐树下。指尖捏着的半块碎玉沁出凉意顺着指缝爬上来与后颈新纹的玉兰花刺青隐隐相呼应。刺青是三天前纹的针落在皮肤上时她听见纹身师老顾嘟囔这图案像三十年前流行的样式尤其是花瓣边缘的锯齿纹当时只有城南的"兰记"才会这么绣。
"姑娘要当东西"黑伞遮住头顶雨丝时她看见来人穿件藏青色对襟褂子盘扣是和田玉的在雨里泛着暖白的光。老头佝偻着背手里的紫檀木匣子泛着包浆边角磕出浅痕像被海水泡过。打开时一股陈年樟木味混着雨水漫出来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玉件每块都带着细微的裂痕像谁故意敲过。
苏棠把碎玉搁在匣子里与另一块缺口严丝合缝。老头的瞳孔猛地缩了缩指腹摩挲着两块玉拼出的饕餮纹指节泛白"这是'镇水'民国二十年从洞庭湖底捞上来的一对。当年沈老爷子花了半条船的货才拍下"他忽然扯起衣领露出后颈块青斑形状像朵枯萎的玉兰"认识这个吗"
巷口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苏棠瞥见后视镜里映出的银灰色宾利车牌号是连号的7那是沈氏集团继承人沈砚之的车。上周在古董鉴定会上他举着这块碎玉的照片悬赏三千万求另一半。她记得他当时穿件黑色西装左手无名指的玉戒在聚光灯下闪了下戒面缺了个小角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沈家人的眼线都快扎进地缝里了"老头突然拽住她手腕力道像铁钳"你以为带着这玉能跑去哪"苏棠挣了挣碎玉在袖口硌着肋骨像枚没拔出来的子弹。她看见老头袖口露出张褪色的船票1993年4月15日的班次戳印是洞庭湖码头的。
宾利的车门开了。沈砚之站在雨里黑色西装裤卷着边沾着泥点。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耳后都有颗痣苏棠在林曼丽的葬礼上见过同款。她转身撞进雨里跑过第三个街角时听见茶馆老板王伯喊她"棠棠你妈留的那箱旗袍我给你收着呢昨天有个戴银镯子的女人来问过"
声音卡在喉咙里。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倒在青石板上血从她胸口的盘扣间渗出来染红了手里攥着的烫金请帖。苏棠扑过去时摸到女人冰凉的指尖第三颗盘扣是翡翠的缺了个小角和沈砚之戒指上的缺口一模一样。
"沈府的慈善晚宴"女人的血沫子溅在她手背上"去把那半块玉......"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苏棠只看见她后颈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朵没开的玉兰。这时戴银镯子的女人从茶馆后门探出头看见地上的尸体突然往巷口跑银镯子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二
殡仪馆的冷气让苏棠的指尖发僵。她摸着林曼丽旗袍上的盘扣翡翠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法医老陈掀开白布时她注意到死者的指甲缝里嵌着玉屑不是翡翠的是和田玉的像老头那木匣子里的质地。
"死者是被玉簪刺穿主动脉"老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沾着雾气"簪子上的龙纹和三十年前沈老爷子书房失窃的那支一模一样。当年丢了簪子后沈夫人就失踪了"他忽然压低声音"我师傅当年验过沈夫人的'衣冠冢'骨灰里掺着玉渣"
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十岁那年林曼丽把她藏在衣柜里。透过雕花门板的缝隙她看见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头手里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天之后母亲的旗袍箱里多了个紫檀木匣锁孔是饕餮形状的钥匙孔里嵌着半块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