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凄风冷雨的世界，也隔绝了陈默那张扭曲的脸和他可能发出的任何声音。引擎再次发出低沉的轰鸣，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密闭的空间里异常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和我自己压抑的、无法平复的喘息。我僵硬地坐着，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冰凉黏腻，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狼狈得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流浪猫。我甚至不敢大幅度地呼吸，生怕惊扰了旁边这尊散发着无形寒气的“神祇”。
眼角的余光能瞥见他。他靠在宽大的座椅里，姿态放松，却依然带着掌控一切的疏离感。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我的狼狈，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雨景上，仿佛刚才在民政局门口捡起一个陌生女人，只是顺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沉重得让人窒息。
“……谢谢。”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他终于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平静得像扫描一件物品。“谢什么？”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谢我溅了你前夫一身泥水？”
我哽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晚，”他准确地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十年婚姻，把自己活成一张标签，一个附属品，最后连被丢弃时，都只能站在雨里发抖。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我猛地攥紧了湿冷的衣角，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愤怒和巨大的羞耻感瞬间冲垮了那点可怜的感激，我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同情，没有嘲讽，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淡漠。
“你懂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他轻轻打断我，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资格就是，你现在坐在这里，而不是站在雨里，听你前夫继续告诉你，你有多废物。”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浇灭了我那点虚弱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地自容的清醒。是啊，我坐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证明——证明陈默说的，至少目前，是对的。离开他，我连站在雨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像件被丢弃的垃圾，等着别人“捡走”。
我所有的辩驳和愤怒，在他这句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我颓然地垮下肩膀，刚刚挺直一点的脊背再次弯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看来还没蠢到家。”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收回了目光，仿佛对我瞬间的崩溃失去了兴趣。他随手拿起旁边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他冷峻的眉眼，那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
“给你两个选择。”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语气公事公办得像在布置任务，“第一，前面路口下车，回到你前夫认定的‘什么都不是’的生活里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