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瘦削，几乎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郑铎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那双眼睛异常的大，瞳仁极黑，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刻骨的仇恨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眼底最深处。
但又被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的悲伤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旋涡。
这双眼睛太年轻，却又承载着远超年龄的沉重和黑暗，像一口深井，投下再多光亮也照不见底。
她的目光越过郑铎，投向祭坛后方那面唯一还算完整的石壁。郑铎顺着她的视线猛地看去——
石壁上，被人用某种深色的颜料——或许是血，或许是别的什么——画着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笔触狂放而有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宣泄感。画中的男人面容清癯，眼神深邃，透着一股艺术家的孤傲和不屈。画像下方，用同样深色的颜料写着一个名字：林守白。
郑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像一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中了他的记忆深处！二十年前那桩轰动全城的旧案！
那个被指控抄袭、因无法承受舆论压力和随之而来的事业毁灭、最终在绝望中自杀的天才画家！当年的报道铺天盖地，林守白从高楼一跃而下的黑白照片曾占据报纸头条！而眼前这个少女……
“林晚？”郑铎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记得卷宗里提过，林守白自杀后不久，他唯一的女儿，年仅八岁的林晚，就在一次意外中……坠江身亡了！
林晚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形成一个极其短暂、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像是在嘲笑他的震惊，又像是在嘲笑这荒谬的命运。
“陈建雄死了。你们觉得，够了吗？”她轻轻地问，声音飘忽得像一缕幽魂，目光却死死锁在郑铎脸上，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郑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是为了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少女，而是为了她那句话背后蕴含的恐怖信息——“你们”？“够了吗”？难道……这并非终点？
4 失衡天平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打在林晚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非人感。她安静地坐在铁制的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泛着冷光。
无论对面换了多少位经验丰富的预审员，无论问题如何咄咄逼人或是旁敲侧击，她始终沉默。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像两口枯井，映着惨白的光，却没有任何情绪泄露出来。
她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目光越过审讯员，望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镀膜，看到外面那个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的男人。
郑铎站在单向玻璃后面，指间的烟已经燃尽，灼热的烟蒂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惊醒。
林晚最后那句关于“合影”的话，像淬毒的冰针，深深扎在他的神经里，反复搅动。
他焦躁地踱步，转身猛地抓住刚走进观察室的小周：“立刻！调阅林守白案的所有原始卷宗！所有关联人名单！尤其是当年参与调查、指控、审判的人！
一个都不能漏！”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像是害怕掀开某个尘封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