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封巨擘
冰冷,是陈建雄死后的第一件新衣。
那并非出自哪个大师的奢华工坊,而是由亿万细碎冰晶凝成,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僵硬的躯体,宛若一件剔透的寿衣。
这位地产界的巨擘半倚在他那价值不菲的欧式真皮沙发上,身下昂贵的丝绒靠垫成了冰封的背景板,头颅微仰,空洞的双眼凝固在虚空,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上繁复沉重的水晶吊灯。
嘴巴扭曲地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呐喊的“O”形,里面同样被凝固的坚冰填满,封死了任何可能的控诉或辩解。
他的双手死死抠进沙发扶手,指关节因临死前绝望的用力而泛出僵死的惨白,深陷进柔软的皮革里,仿佛要在自己这奢华的牢笼中刻下最后的印记。
整个场景如同一个精心策划、令人毛骨悚然的艺术装置。客厅中央,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亮得刺眼,反复播放着一段陈年旧闻。
画质粗糙,带着上世纪末特有的噪点雪花,但声音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弥漫的冰寒死寂,在这座奢华得近乎浮夸的豪宅里空洞地回荡:“……我市杰出企业家陈建雄先生。
因其在旧城区改造项目中的突出贡献和卓越领导力,经严格评选,被授予本年度‘城市之光’荣誉称号……”
屏幕里,陈建雄年轻许多,意气风发,双手接过那座象征城市最高荣誉的透明奖杯,笑容灿烂得刺眼。
镁光灯疯狂闪烁,将他脸上的每一寸得意都捕捉得淋漓尽致。二十年前的辉煌,成了他此刻冰封地狱的背景音乐,讽刺得令人齿冷。
2 寒光疑影
郑铎站在这个冰与光交织的死亡现场边缘,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昂贵皮革的淡淡膻味、某种化学制冷剂的刺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被低温暂时封印了的铁锈味。
寒意像无数细小的针,穿透厚重的警服,扎进骨头缝里。他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麻木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超大的落地窗外影影绰绰的花园,敞开的拱门后一片黑暗的餐厅,通向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扭曲的光影。一切都井井有条,一个近乎完美的密室。
门窗完好,安保系统记录显示昨晚无人出入。除了这座突兀的、散发着死亡寒气的“冰雕”。
“郑队,”助手小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疑,他戴着厚厚的防寒手套,小心地指着陈建雄抠进沙发扶手的右手,“你看他的指甲……里面好像卡着什么东西。”
郑铎眼神一凝,立刻戴上手套,蹲下身凑近那几根因用力而扭曲变形的青白色手指。
法医专用的强光手电筒光束聚焦在指甲缝里,在冰晶和凝固的血污之下,几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碎片被死死嵌在那里。
它们不规则,边缘锋利,颜色是深邃的宝蓝、浓烈的酒红和刺目的金黄。像是……被暴力砸碎的彩色玻璃。
“彩窗碎片。”郑铎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像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他小心地用镊子夹出其中一块最清晰的宝蓝色碎片,放在证物袋里。强光下,碎片折射出瑰丽又诡异的光芒。
“圣心堂?”他低声自语,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城市边缘那座早已荒废、只剩下巨大彩绘玻璃窗残骸的哥特式教堂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