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像闻到腥味的苍蝇,立刻围了上来。
刚挂上牌子第三天,两个穿着灰蓝色制服的人就背着手踱了进来。领头那个瘦高个,手指关节在油腻的案板上敲了敲,眼皮耷拉着:“营业执照呢?税务登记呢?拿出来看看。”
杨小黎赶紧把刚办好的证件递过去。那人慢悠悠翻着,鼻子里哼了一声:“经营范围……服装加工?你们这巴掌大的地方,能加工?我看只能缝缝补补吧?这执照开得有问题啊。”他旁边那个胖子立刻接话:“就是,这不符合规定!要么改经营范围,要么……罚款!扰乱市场秩序!”
杨小黎的心沉了下去。她陪着笑脸解释,说刚开业,慢慢来。好说歹说,塞过去两包好烟,才把人暂时糊弄走。王大全气得脸发青:“妈的,就是看我们新来的,想卡油水!”
刚送走工商,斜对面那家开了好些年的“丽华裁缝铺”老板娘就扭着腰过来了,手里拎着半篮子蔫了的菜叶子,皮笑肉不笑:“哟,小杨师傅,开张啦?生意好啊?这地方偏,生意可不好做,你们年轻,有干劲,多担待啊。”话听着客气,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在铺子里那两架旧缝纫机上来回刮。
杨小黎挤出一个笑:“李姐,我们刚起步,还得多跟您学习。”
“学习啥呀,”李姐把菜篮子往案板上一放,声音拔高,“就是提醒你,有些老主顾的衣裳,人家穿惯了老手艺,可别乱接,砸了招牌事小,得罪人事大!”她丢下这句不软不硬的话,扭身走了。
没过几天,真出事了。一个自称是李姐老主顾的中年妇女,拿着一件据说是杨小黎改坏了的呢子大衣,堵在铺子门口又哭又骂,引来一群人围观。杨小黎检查那大衣,领口拆线的痕迹明显是新的,根本不是她动过的地方。她气得浑身发抖,想辩解,却被那女人尖利的嗓门压得死死的。王大全想冲上去理论,被杨小黎死死拉住。最后只能咬牙赔了五块钱“损失费”才息事宁人。关上门,王大全一拳砸在案板上:“操!肯定是那姓李的指使的!”
生意还没做稳,赊账赖账的又来了。巷子口开杂货铺的老赵头,拿了两块布来要做两条裤子,说好取货给钱。裤子做好了,老赵头穿着合身,笑得满脸褶子:“小杨手艺真不错!钱嘛……过两天,过两天手头宽裕了准给!”这一“过两天”就是半个月。杨小黎硬着头皮去要,老赵头立刻拉下脸:“哎哟,小杨师傅,你看我这小店,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你这裤子钱又不急,缓缓,缓缓啊!”说完自顾自忙活,再也不理她。杨小黎站在杂货铺门口,看着老赵头那副无赖嘴脸,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又硬生生憋回去。钱没要回来,还惹了一肚子气。
这些外头的明枪暗箭,杨小黎还能咬着牙挺住。可家里的阴云,却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刚出院回家了,但那条伤腿恢复得极差,走路一瘸一拐,稍微走远点就钻心地疼。医生说过,坚持康复训练还有希望改善。可小刚整个人都变了。以前那个爱说爱笑、总把“姐,有我呢”挂在嘴边的小伙子不见了,变得沉默寡言,脾气暴躁。杨小黎托人买回来的康复器械,被他粗暴地推到墙角。杨小黎劝他去康复中心做理疗,话没说完,小刚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来,猛地抓起桌上的药瓶狠狠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