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气氛却在经历另一种变化。小刚不再整天把自己闷在屋里。他开始每天艰难地拄着拐杖下楼,一瘸一拐地往街道办的残疾人康复点挪。康复点有个年轻姑娘,叫苏婷,是市残联派来的志愿者。她梳着利落的短发,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脸上总是带着阳光一样暖洋洋的笑容。
小刚第一次去,死活不肯用康复器械,就缩在角落的椅子上,阴沉着脸。苏婷也不催他,自顾自地跟其他残疾人说说笑笑,偶尔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大爷在场子里转圈,轮椅转得飞快,大爷笑得像个孩子。笑声感染了角落的小刚,他偷偷抬眼瞄着。
“嘿!”苏婷不知什么时候滑着轮椅停在他面前,仰着脸,笑得眼睛弯弯,“杨小刚同志,你这大个子缩这儿当蘑菇呢?来,试试这个!”她拍拍旁边一架练习腿部力量的器械。
小刚别扭地转过头:“……没用。”
“怎么没用?”苏婷的声音清脆有力,“腿伤了,骨头断了还能长好呢!怕啥?试试又不花钱!你看李大爷,”她指指刚才被她推着转圈的老头,“他中风偏瘫,刚来时半边身子都动不了,现在都能自己推轮椅遛弯了!你现在这情况可比他当初强多了!”她站起身,走到器械旁,动作麻利地示范了一下,“残废?那是别人给贴的瞎标签!咱自己心里得明白,残障是身体状态,它可不是‘残缺’!咱人不缺胳膊不少腿儿,缺的是站起来的那个劲头!”
“残障不是残缺……” 这六个字像一颗小石子,猛地砸进小刚死水般的心里,漾开一圈细微却顽固的涟漪。他死死盯着那冰冷的康复器械,又看看苏婷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笑容,再看看自己那条戴着别扭义肢的腿。一股迟来的、强烈的羞耻和不服输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