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更鼓刚过三响，周锦瑟就被浓重的艾草味呛醒了。值房角落的铜盆里，昨夜留下的药渣还在冒着青烟。她摸向枕下的牛皮笔记本——那是用太医院账册改装的，密密麻麻记着各宫娘娘的脉案与现代医学对照。
"周药童！"苏怀素的声音混着推门声撞进来。小宫女脸颊涨得通红，怀里抱着个不断渗血的包袱："浣碧姐姐让我找您，说只有您能......"
包袱皮展开时，周锦瑟看到了那只断手。苍白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姿势，无名指戴着熟悉的翡翠戒圈——这是昨儿给她送薄荷脑的药材铺伙计。
"在神武门外护城河漂着的。"苏怀素抖得像个筛子，"浣碧姐姐说，这人在前日送药时，撞见了年府的人往咱们药材里掺东西。"
周锦瑟用银镊子翻检断腕截面。切割面平整得反常，分明是极锋利的刀具所致。她突然按住小宫女肩膀："你说年府？华妃的母家？"
窗外传来靴子踏过碎雪的声音。周锦瑟迅速用油纸裹住断手塞进药篓，抓起晾在绳上的艾条扔进炭盆。当陆明远掀帘而入时，满屋焦糊味正好盖过血腥气。
"今日太后头风发作。"老院判的目光扫过药篓，"你去库房取三钱天麻，要云南进贡的。"
周锦瑟福身应下，却在转身时被叫住。陆明远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她药篓边缘："四阿哥今早进了一碗杏仁酪。"
她后背霎时沁出冷汗。杏仁与阿司匹林同服会加重出血——这是她昨日情急之下告诉弘时的禁忌。
"奴婢会准备山楂消食汤。"她故意将药篓往右挪了半寸，露出半截艾草根。陆明远终于松手，却在帘子落下时飘来一句："太医院的水，比你想象的深。"
库房铁锁咔哒响起的瞬间，周锦瑟瘫坐在乌木药柜前。第三排第七个抽屉里，云南天麻旁边放着她的秘密——用猪膀胱做的简易蒸馏器。这是她花了两个月，按现代化学仪器原理仿制的提纯装置。
"周姑娘好手段。"阴影里突然响起带笑的声音。周锦瑟猛回头，看见甄嬛的贴身侍女流朱倚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个青瓷小瓶："我们小主想问，这薄荷油当真能止孕吐？"
周锦瑟接过瓷瓶时，指腹触到瓶底刻痕——那是个极小的"曹"字。华妃心腹曹贵人的标记，竟出现在甄嬛贴身物品上。她突然明白流朱真正的来意。
"告诉莞贵人，薄荷油需混着陈皮用。"她故意提高声调，同时用炭笔在流朱掌心写下"忌桃仁"三字。曹琴默最擅药膳相克之法，前世史书记载她曾用桃仁与郁金香配伍害人。
流朱刚走，库房梁上突然坠下一串冰水，正巧滴在周锦瑟后颈。她抬头看见瓦缝间透出的晨曦——这库房顶上有人！药柜最高处的《本草纲目》有明显移动痕迹，书脊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周锦瑟装作整理药材，悄悄摸向蒸馏器。装置里的酒精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粒褐色药丸。她碾开一闻，浓烈的龙脑香混着当归苦味——正是改良版欢宜香的味道。
太医院晨钟突然大作。周锦瑟仓皇藏好证物，却在推开库门时撞上个温热的胸膛。四阿哥弘时不知站了多久，明黄衣襟上沾着库房檐角的雪沫。
"周姐姐。"少年皇子递来一卷《黄帝内经》，书页间夹着张染血的宣纸。周锦瑟展开一看，竟是年府采购药材的密账，其中朱笔圈出的"红花二百斤"格外刺眼——这分量足够让整个后宫绝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