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澜撑起身，被子滑到腰间，吊带裙肩带细得几乎勒进皮肤。她舀了一勺，烫得直呵气：“你以前也这么照顾队友？”
程叙蹲下来，把她的脚踝握进掌心——那里肿得像发面馒头，指印陷进去半天不弹回来。“冷湖不认公主病。”他说，语气冷硬，掌心却暖。
许星澜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故意把脚往回抽，却被他紧紧扣住。碘伏棉球按在破皮处，沙疼变钝疼，她“嘶”了一声，程叙抬眼：“疼就说，别逞强。”
“我逞强的时候，你还在MIT写代码。”她小声嘟囔到。
程叙没接话，从兜里摸出一只黑色发圈，把她散乱的卷发拢成低马尾，动作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发圈上有颗小小的银色星芒吊坠，在钨丝灯下闪了一下。
“你居然还留着。”许星澜摸了摸那颗星。
“我留的东西多着呢。”程叙声音低下去，像在自言自语。
——
凌晨两点，沙尘暴毫无预兆地来了。
风像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卷着沙粒撞击宿舍玻璃窗，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尖啸。宿舍的灯忽明忽暗，许星澜猛地坐起，黑暗里摸向床头的开关，却只听见保险丝“啪”地一声轻响——彻底断电。
她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一双手臂连人带被抱了起来。程叙的声音贴着她耳骨：“别怕，跟我走。”
走廊的应急灯亮着惨白的光，在墙壁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程叙的羽绒服裹在她身上，拉链从下巴一直卡到额头，像给婴儿做的襁褓。
观测室的圆顶是基地最坚固的建筑，防风等级十级。程叙一脚踹开门，把许星澜放在望远镜旁的折叠椅上，自己转身去检查穹顶闭合系统。
沙粒从门缝钻进来，打在他裸露的手背，瞬间画出红痕。许星澜突然伸手，抓住他卫衣下摆：“别去了，等风小一些。”
程叙回头，看见她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像两颗夜晚苍穹上的天狼星。
最终他妥协了，挨着她坐下，椅背吱呀一声响。
“小时候最怕沙尘暴。”许星澜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我爸把我关在琴房，说‘星澜，许家的人不能怕风’。”
程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掰了一半递给她：“我爸是出租车司机，沙尘暴天就歇业，晚上带我数星星。”
巧克力在舌尖化开，苦得发甜。许星澜侧过脸，发现他左臂有一道新的血痕，血珠已经凝固成褐色。
“怎么弄的？”她指尖碰了碰。
“救望远镜。”程叙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她鼻子一酸。
风在穹顶外咆哮，像要把整个冷湖掀翻。程叙突然伸手，把她的椅子转了个方向，对准望远镜目镜。
“闭眼。”他说。
许星澜照做。下一秒，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眼皮上，带着碘伏和巧克力的味道。
“三、二、一。”
手掌移开，目镜里出现一朵巨大的玫瑰——宇宙玫瑰星云，深红的花瓣在黑暗中舒展，中心是炽白的恒星，像被点燃的心脏。
“它距离地球五千光年。”程叙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也就是说，你现在看到的，是它五千年前发出的光。”
许星澜屏住呼吸，睫毛扫在橡胶目镜上，泛起细小的雾。
“五千年前，我还没出生。”她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