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他撕心裂肺、如同野兽般的嚎哭和咒骂。
这声音,比丝竹管弦悦耳多了。
傅璋的案子审得极快。
人证物证俱全,冒功、杀兄、欺君,条条都是死罪。
凤阙小王爷把查实的罪证往金銮殿上一递,龙颜震怒。
秋后问斩。
行刑那日,我没去法场。
听说傅璋一路都在破口大骂,骂我蛇蝎心肠,骂柳氏红颜祸水,骂老天不公。
直到鬼头刀落下,那骂声才戛然而止。
我坐在梁府后院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春桃端来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姑娘,傅璋……伏法了。」
「嗯。」我接过瓷碗,冰凉的触感沁入掌心。
前世剜心蚀骨的恨意,随着那一声刀响,似乎淡去了一丝。
但心底深处那块被挖走的空洞,依旧冰冷地存在着。
傅璋死了,柳氏死了。
可那些帮凶呢?
那个收了柳氏银子、在我安胎药里做手脚的府医呢?
那个被傅璋收买、替他伪造军功文书的同僚呢?
还有……前世我死后,梁家迅速败落,爹娘郁郁而终。
这背后,真的只是傅璋的手笔?
3幕后黑手
「姑娘,凤阙王府递了帖子来。」管家捧着一张洒金帖子进来。
我展开帖子。
字迹瘦劲疏狂,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病气。
「傅氏余烬已冷,梁姑娘心头之火,可曾稍歇?王府新得雨前龙井,不知可否邀姑娘共饮,以慰……本王好奇之心?」
落款:容阙。
凤阙小王爷,容阙。
这个前世与我毫无交集、今生却在我焚毁傅家祠堂时恰到好处出现的病弱王爷。
他帮我,图什么?
「备车。」我放下帖子。
凤阙王府出乎意料的清雅,不见半分皇家的煊赫奢靡。
引路的侍从沉默寡言,将我带到一处临水的敞轩。
轩外荷风送爽,轩内药香袅袅。
容阙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身素白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薄胎玉瓷。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玲珑的白玉杯,听见脚步声,抬眼望来。
那双眼睛,却幽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与他病弱的外表格格不入。
「梁姑娘来了。」
他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声音有些低哑,「坐。尝尝这茶,今年的新贡。」
我依言坐下,端起面前碧绿的茶汤,茶香清冽。
「多谢王爷当日在傅家援手。」
「举手之劳。」
容阙掩唇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傅璋罪有应得,本王不过是顺水推舟,恰好……他挡了本王的路。」
他放下玉杯,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倒是梁姑娘,好狠的手段,好快的手脚。傅家百年基业,被你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连根都没剩下。」
「王爷过誉。」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
容阙低低地笑了,笑声牵动肺腑,又引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他用一方素白的帕子捂着嘴,咳得肩头都在轻颤。
侍从无声地递上一碗浓黑的药汁。
他接过,眉头都没皱一下,仰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