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结滚动,将那苦涩的药汁尽数吞下。
放下药碗时,唇边沾了一点褐色的药渍,被他随手抹去,动作带着一种颓靡的优雅。
「梁姑娘可知,」他缓了口气,声音更哑了几分,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傅璋背后,还有条没揪出来的大鱼?」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王爷指的是?」
容阙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吏部,右侍郎,王崇焕。」
王崇焕!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进我脑海!
前世我爹被贬黜出京,梁家产业被巧取豪夺,最后弹劾我爹、罗织罪名的,就是这个王崇焕!他竟是傅璋背后的人?
「傅璋冒领的军功,当年就是经王崇焕的手运作,才瞒天过海,让他得以青云直上。王崇焕看中的,是你梁家在江南漕运上的财路和人脉。傅璋,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用来咬住你梁家的饵。」
容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刀,「你前世……梁家败落得蹊跷吧?」
我指尖冰凉,茶杯几乎要捏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傅璋是明面上的刽子手,王崇焕才是藏在幕后的黑手!
他们联手,一个要人,一个要财!
「王爷告诉我这些,意欲何为?」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容阙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更凶,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半晌,他才止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白得吓人。
他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看向我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因为,」他喘息着,勾起一个苍白而冰冷的笑,「本王想看看,梁姑娘这把能烧了傅家祠堂的火……能不能,再烧掉一个王侍郎?」
「本王病骨支离,时日无多,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结党营私、蛀空国朝的蠹虫。」
他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得能看见淡青的血管,掌心朝上,对着我。
「合作吗,梁姑娘?」
他眼中燃烧着与我同源的火焰,那是复仇的毒火,焚尽一切的疯狂,「本王给你递刀,你替本王……送他们下地狱。」
敞轩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风吹荷叶的沙沙轻响。
药味和茶香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我看着容阙伸出的那只苍白的手,又看看他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
前世冰冷的柴房,孩子滚烫的小手,乱葬岗的冷雨……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傅璋的血,浇不灭我心底的恨。
王崇焕……还有那些藏在更深处、吸食着梁家血肉的魑魅魍魉……
我放下茶杯,瓷器碰触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然后,我伸出手,没有去握他那只冰冷的手。
而是稳稳地拿起了他面前小几上,那枚用来拨弄香灰的、小巧精致的铜火折子。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铜管,轻轻一甩。
「嚓——」
一簇幽蓝的火苗,瞬间跳跃起来,映亮了我毫无表情的脸。
也映亮了容阙眼中骤然爆发的、近乎病态的亮光。
我盯着那簇跳动的火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小王爷,火折子借我用用。」
「下一个,烧谁?」
4打蛇七寸
王崇焕这名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我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