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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
不是会所那迷离暧昧的粉紫,是真实的、属于白昼的、带着微尘在光柱中跳舞的阳光。
秦晓月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让她差点又呕出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水晶吊灯,而是糊着旧报纸、泛着大片黄褐色水渍的斑驳天花板。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廉价皂粉和灶间烟火气的熟悉味道钻进鼻腔——是奶奶家老屋独有的气味。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异常短小,皮肤带着孩童特有的细腻和微胖。视线惊恐地下移,身上盖着一床洗得发硬的蓝底白花粗布薄被,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她挣扎着坐起,小小的身体里充斥着一种巨大的、灵魂与容器不匹配的撕裂感。炕边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小板凳上,放着一面边缘模糊的塑料小镜子。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圆脸,皮肤晒得有点黑,头发细软而微黄,一双眼睛很大,此刻正因极度的惊恐而瞪得溜圆。这张脸…秦晓月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这是秦晓兴!她那个只比她小一岁、沉默寡言的亲弟弟!童年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此刻清晰地印在镜中。
“不…不可能…”稚嫩的童音从她喉咙里发出,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猛地转头,目光穿透破旧的木头窗棂,投向小小的、堆满杂物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更小的身影蹲在墙角。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子,头发枯黄稀疏,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揪揪。她正低着头,用一根小树枝,极其专注地拨弄着地上忙碌搬家的蚂蚁。阳光勾勒出她瘦小的轮廓,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脆弱的安静。
五岁的秦晓月。
巨大的轰鸣在秦晓月(或者说,此刻占据着秦晓兴身体的灵魂)的脑海里炸开。前世被掐死的冰冷绝望,与眼前这稚嫩弱小身影带来的尖锐刺痛,如同两股汹涌的岩浆猛烈对撞。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前所未有的、带着血腥味的念头疯狂滋生、膨胀,瞬间填满了她灵魂的每一寸缝隙:
这一次,谁也别想再碰她!谁也别想毁了她!所有伸向她的脏手,所有悬在她头上的厄运,我要亲手……一根根掰断!
她死死盯着院子里那个懵懂无知的“自己”,小小的拳头在身侧攥紧,指甲深深陷进稚嫩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这痛感让她清醒。她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秦晓月了。她是秦晓兴。一个四岁的男孩。一个披着弟弟外壳的复仇者,一个守护自己命运的唯一壁垒。
“晓兴?醒了就起来,别赖炕!”奶奶粗哑的嗓音从灶间传来,伴随着锅铲刮擦铁锅的刺耳声响。
秦晓月(晓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弟弟怯懦迟缓的样子,笨拙地爬下炕。双脚踩在冰凉凹凸的泥地上,属于孩童的矮小视角让她一阵眩晕。她必须习惯,习惯这具身体,习惯这个身份。第一步,必须立刻开始!那些肮脏的爪子,随时可能伸过来!
她挪到窗边,像一尊小小的石雕,目光紧紧锁住院子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阳光很好,但老屋的阴影投在院子一角,像潜伏的巨兽。几天后的下午,那个阴影里,会出现一个人影——她的远房表叔,王志强。前世那个午后,奶奶被邻居叫去帮忙,爷爷在村头下棋,家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小孩。王志强借口给糖,把她(晓月)骗进了堆放杂物的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