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昨天来过。或者说,他昨天在这里过夜。
一股冰冷的潮气隔着玻璃似乎也能沁透进来。苏晚青的指尖无意识地抵在冰冷的钢化玻璃上。指尖的温度与冰冷的玻璃接触,瞬间留下一小片模糊的、带着湿痕的指纹。视线透过这片模糊,正好看见电梯间的安全指示灯亮起绿色。门开了。
顾承泽走了出来。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大衣,身形挺拔,步履从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松弛感。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自街对面便利店玻璃窗后的凝视。他微微抬起了左手腕——苏晚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块江诗丹顿的传袭系列月相腕表,玫瑰金表壳,深蓝星空表盘。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因为它停滞的时刻,早已刻进她的骨髓里。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的大雨倾盆。她鼓足了二十二年人生里所有的孤勇,在那个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出口,拦住了他的车。雨水砸在伞上,噼啪作响,如同她擂鼓般的心跳。她仰着脸,雨水和泪水糊了一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着驾驶座里那张英俊但疏离的面孔,喊出了那句耗尽她所有力气的话:“顾承泽,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车内的灯光很暗,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得如同雕塑。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过头看她,只是微微垂下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世界只剩下雨声和她破碎的心跳。然后,她清晰地看到了他腕表表盘上,那精致的月相盘下方,纤细的指针精准地指向——十点十七分。
他没有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那一个垂眸看表的动作,那份刻意营造的沉默,比任何冰冷的言语都更具毁灭性。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她绝望的视线,也隔绝了她整个世界的光亮。引擎低吼一声,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下被泥水溅得狼狈不堪的她,独自站在倾盆大雨中,浑身冰冷。从此,那块表的指针在她凝固的记忆里,永远停在了十点十七分。
此刻,隔着模糊的玻璃和水淋淋的街景,隔着三年的时光和无数个沉默的日夜,她再次看到了那块表。顾承泽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时间,手指在表冠上轻轻旋动了几下,似乎在调整。随即,电梯门再次打开,他走了进去。不锈钢门无声地合拢,镜面映出他模糊而遥远的身影,彻底消失。
便利店的门铃发出清脆却单调的“叮咚”声。
一股带着湿润雨气和昂贵香氛的味道,瞬间压倒了店内的关东煮和柠檬清洁剂气味。那气味苏晚青并不陌生——某种冷冽又略带侵略性的花香调,混合着鸢尾根和广藿香的底子。她不用回头,也能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一个女人。穿着剪裁极其精致的香奈儿斜纹软呢套装裙,经典的米黑交织,裙摆随着步履轻轻摇曳,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线条。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稳定又清脆的“嗒嗒”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在。她显然很熟悉这里,目标明确,步履轻盈地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安全通道门禁处。她从一只小巧的鳄鱼纹手袋里抽出磁卡,轻巧地在感应区一刷。
“滴——”一声轻响,厚重的防火门应声弹开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