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涛迎上那道冰封的视线,心脏猛地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冰冷的气息从李建国的方向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不是敌意,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彻骨髓的、近乎虚无的寒寂,比这深秋寒雨更令人骨缝发僵。
“放下刀,李法医。” 张海涛的声音依然沉缓,像在念一份格式固定的报告,然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从齿缝间逼出来,刺破雨幕。字句间的锋刃,直指那个被所有证据钉死的核心,“出租车是你的。监控也录到了,桥墩底下,你把那尸体弄进后备箱。你干的?” 这不是疑问,更像是一场无可辩驳的判词宣读。那双冰封的眼睛只是看着他,没有焦距,没有回应。目光像是穿透了眼前的一切,落向某个不可知的黑暗深渊。
张海涛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他右手微动,无声地下压手势。身后几个刑警屏息凝神,全身肌肉绷起,像即将离弦的箭镞,死死锁定门缝里那道幽灵般的身影。
气氛紧绷如拉满的弓弦,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让死亡利箭瞬间离弦而出!
李建国那双混浊冰封的眼珠,终于似乎捕捉到了强光,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动作迟缓得如同冻结已久的齿轮需要费力转动。随即,他捏着解剖刀的手,慢慢、慢慢抬了起来——不是投降的姿势。
那冰冷锋利的刀尖,尖端闪着哑光的死亡光泽,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目标竟然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动作迟滞却毫无犹豫,仿佛在执行一个与己无关、但又刻入骨髓的程序指令。那刀尖距离苍白的、布满灰白绒毛的太阳穴皮肤只剩下毫厘。
“别动!!”张海涛的厉吼如同惊雷炸响,几乎在同一瞬间身体就要猛扑上去!
门缝中的刀尖陡然顿住!
李建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的视线依旧死气沉沉,凝固在张海涛脸上。紧接着,就在所有人心弦几乎绷断的刹那,那柄致命的解剖刀毫无预兆地向下垂落,如同卸去了支撑的力量。
“哐啷——”一声刺耳的脆响打破了死寂!
解剖刀跌落在他脚前湿漉漉的门槛石上,跳了两下,泛着冰冷光泽的刀尖直指院中众人。那只捏着廉价塑料打火机的苍白枯瘦的手,终于也松开了。打火机无声地掉落在门边的地面,淹没在雨水里。
他微微侧身,整个人彻底暴露在门口手电光线的笼罩下。光线清晰无误地照见他左手腕上那条斜长的、深色的陈旧疤痕——正是邮局监控捕捉到的特征。没有半分可辨驳的错误余地。他抬起手,用那只布满解剖刀细痕的手,缓慢地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动作僵硬如木偶。镜片移开,那双眼睛暴露出来——浑浊的冰层下,似乎压着极深极重的疲惫,疲惫到连反抗的欲望都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