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墨墨的头。这次它没躲，反而往他掌心蹭了蹭，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像台刚上了油的小鼓风机。
窗外的阳光更暖了，照在沈墨的手背上，也照在墨墨漆黑的毛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修复台上的残卷还摊着，可沈墨的目光落过去时，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空落落的了。
他有了只小黑猫，叫墨墨。和他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6
养墨墨的日子，像在屋里养了只揣着秘密的小兽。
它不黏人，白天总爱蜷在书架顶层的阴影里，琥珀色的眼睛半眯着，盯着沈墨的一举一动。尤其爱盯着他的手，看他用左手笨拙地翻书，看他捏着竹镊子悬在纸页上，目光总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打转，像在辨认什么隐秘的记号。
但到了夜里，它总有自己的规矩。沈墨躺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床上时，墨墨会悄无声息地跳上来，绕着他的脚边转两圈，确认没有被驱赶的意思后，便蜷成一团黑绒球，稳稳地窝在他脚踝处。
起初沈墨很不适应。夜里翻身时，总能感觉到脚边那团温热的重量，偶尔还会被它扫过来的尾巴尖蹭到小腿。他试过把它抱到床尾的旧毯子上，可第二天醒来，它准又窝回脚边，眼睛半睁着，像在无声地控诉。
“你倒会找地方。”沈墨对着天花板叹气，却也渐渐习惯了这份重量。天凉时，它像个小小的暖炉，把他冰凉的脚焐得发烫；失眠的夜里，听着它细微的呼吸声，倒比屋里的寂静更让人安心。
它从不用沈墨买的猫砂盆，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总要准时扒门出去，消失在老巷的阴影里，过半小时再回来，爪子上沾着泥，有时还叼着片枯叶或小石子，像是在外面巡视完领地。
喂它吃东西更是场拉锯战。沈墨在网上搜了“新手养猫指南”，对着清单买了各种进口猫粮，它闻都懒得闻，只用爪子扒到一边，对猫罐头也不屑一顾；猫窝被它当成了储物箱，里面堆满了它叼来的线头和碎纸。沈墨居然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完全不心疼耗费精力和钱买的那些猫用品，只怪自己没有选到墨墨喜欢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墨墨只认沈墨碗里的东西，他点外卖，它就蹲在桌边，等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才肯低头小口吞咽；他泡速食面，它就扒着桌沿，非要分走半根火腿肠。
时间久了，沈墨看着外卖软件里那些重油重盐的菜，开始担心这只挑嘴的猫会营养不良。他对着手机里的菜谱，第一次点开了买菜软件。
切菜时，左手握刀不稳，土豆滚了一地。墨墨从书架上跳下来，蹲在旁边看，尾巴尖随着他捡土豆的动作轻轻晃动。沈墨没好气地瞪它：“再看就把你炖了。”
它像是听懂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却没走，反而往前凑了凑，用脑袋蹭了蹭他没受伤的左手手背。
那是它第一次主动亲近。沈墨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见它眼里映出的自己的影子，还有案板上切得歪歪扭扭的青菜。
一锅番茄鸡蛋面煮得半生不熟，沈墨自己吃着觉得寡淡，墨墨却吃得呼噜作响，连汤都舔干净了。它抬起头，嘴角沾着番茄汁，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次没躲他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