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忍耐着一场剧烈的反胃。
身子佝偻得恰到好处,呕却吐不出。
“她好像要吐。”
外头的看守婆子探头,语气有些慌。
“是不是病得更重了?”
我趁她靠近时,将水盏泼洒在脚边。
顺势低咳几声,蜷缩成一团。
那粥的味道我昨日还喝得下。
今日却强忍着捂鼻避开,像是真的不受。
妊娠反应的伪装,我比她们更熟。
早孕反胃,情绪波动。
哪一样不是我在医书和论文中看过的?
她们以为疯妇不懂这些,那更好。
疯妇若孕,便是神佛降佑,得护到底。
我已经疯了,自然可以为“孩子”拼命。
而这拼命,不值一刀,却值整个相府的命。
“她这是......”
郎中快步进屋,指尖搭在我脉上,面色一变。
“有了?”他皱眉。
“这脉象虽浅,却有孕初之意。相府怎的没提?”
看守婆子倒吸一口气。
“那要不要回禀相爷?这可是大事。”
“若真是相府的种,咱们要立刻分间看守。”
我捂着肚子,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
“他们......他们要害我......我肚子里的,是相府的命......是我孩儿......”
我说着说着,忽地咧嘴,笑得极疯。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谁敢动我,我咬死谁......”
郎中面色一冷,手却退了半寸。
“疯归疯,这肚子里的,可不能出岔。”
“你们都退下。”
他吩咐,“从今日起,不得再捆她手脚,不得断她三餐。”
“若胎稳不住,问你们。”
“是是......”
看守婆子点头如捣蒜。
瞥我一眼,眼里浮起一丝忌惮。
她信了。
他们都信了。
软垫、热饭、暖水。
昨日我还窝在破屋角落啃冷粥,今日已被换进偏厢。
那屋虽仍简陋,却有木床与帘布。
日照能透进三寸光。
婆子端来红枣粥与鸽子汤时,手脚轻得像怕我吓着。
“您这身子金贵,莫再乱动。”
我低头,含一口汤,轻咳两声。
她便忙拿帕子替我拭唇。
疯妇不可怜,孕妇得敬着。
我伸手抚肚,神色痴傻,却在心底掐指推算。
三日一次吐,两日一场梦,嘴唇苍白,眼角泛青。
要演,就演得彻底。
疯中藏智,孕中藏刀。
她们想困我?
我偏要他们护我,供我,送我出局。
等夜深人静,我起身翻看这茅屋。
墙角的石砖松动,像被人挖过。
我揭开,果然藏着一本册子。
包着油纸,封面写着“柳婉儿”三字。
翻开一看,里头是她手写的诗句与日记。
字迹细弱,情绪疯癫中藏着清晰。
夹页处,还藏着几张小纸条。
写着女子的名字与年岁。
“沈茹,十八。”
“林妤,十七。”
“卫霜凝,二十。”
这些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疯言疯语,像是在记录什么。
册子首页一句毛笔字。
写得极重,墨迹晕染开来。
“若妾身死,定非天命,乃人祸也。”
柳婉儿,疯妇之一,册主。
我合上册子,指尖发冷。
她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