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像是忍耐着一场剧烈的反胃。

身子佝偻得恰到好处,呕却吐不出。

“她好像要吐。”

外头的看守婆子探头,语气有些慌。

“是不是病得更重了?”

我趁她靠近时,将水盏泼洒在脚边。

顺势低咳几声,蜷缩成一团。

那粥的味道我昨日还喝得下。

今日却强忍着捂鼻避开,像是真的不受。

妊娠反应的伪装,我比她们更熟。

早孕反胃,情绪波动。

哪一样不是我在医书和论文中看过的?

她们以为疯妇不懂这些,那更好。

疯妇若孕,便是神佛降佑,得护到底。

我已经疯了,自然可以为“孩子”拼命。

而这拼命,不值一刀,却值整个相府的命。

“她这是......”

郎中快步进屋,指尖搭在我脉上,面色一变。

“有了?”他皱眉。

“这脉象虽浅,却有孕初之意。相府怎的没提?”

看守婆子倒吸一口气。

“那要不要回禀相爷?这可是大事。”

“若真是相府的种,咱们要立刻分间看守。”

我捂着肚子,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

“他们......他们要害我......我肚子里的,是相府的命......是我孩儿......”

我说着说着,忽地咧嘴,笑得极疯。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谁敢动我,我咬死谁......”

郎中面色一冷,手却退了半寸。

“疯归疯,这肚子里的,可不能出岔。”

“你们都退下。”

他吩咐,“从今日起,不得再捆她手脚,不得断她三餐。”

“若胎稳不住,问你们。”

“是是......”

看守婆子点头如捣蒜。

瞥我一眼,眼里浮起一丝忌惮。

她信了。

他们都信了。

软垫、热饭、暖水。

昨日我还窝在破屋角落啃冷粥,今日已被换进偏厢。

那屋虽仍简陋,却有木床与帘布。

日照能透进三寸光。

婆子端来红枣粥与鸽子汤时,手脚轻得像怕我吓着。

“您这身子金贵,莫再乱动。”

我低头,含一口汤,轻咳两声。

她便忙拿帕子替我拭唇。

疯妇不可怜,孕妇得敬着。

我伸手抚肚,神色痴傻,却在心底掐指推算。

三日一次吐,两日一场梦,嘴唇苍白,眼角泛青。

要演,就演得彻底。

疯中藏智,孕中藏刀。

她们想困我?

我偏要他们护我,供我,送我出局。

等夜深人静,我起身翻看这茅屋。

墙角的石砖松动,像被人挖过。

我揭开,果然藏着一本册子。

包着油纸,封面写着“柳婉儿”三字。

翻开一看,里头是她手写的诗句与日记。

字迹细弱,情绪疯癫中藏着清晰。

夹页处,还藏着几张小纸条。

写着女子的名字与年岁。

“沈茹,十八。”

“林妤,十七。”

“卫霜凝,二十。”

这些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疯言疯语,像是在记录什么。

册子首页一句毛笔字。

写得极重,墨迹晕染开来。

“若妾身死,定非天命,乃人祸也。”

柳婉儿,疯妇之一,册主。

我合上册子,指尖发冷。

她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