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放下包,正想找块布擦擦桌子,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他走到门口,看见院墙外面就是黑水潭,潭边的柳树下,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慢慢往远处扩。

涟漪散尽后,水面又恢复了死寂。陈默盯着潭水看了会儿,忽然觉得水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鱼,是更大的东西,正贴着潭底缓缓移动。紧接着,一阵细碎的声音传进耳朵,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石头,“沙沙,沙沙”,从水底闷闷地透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赶紧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心脏“咚咚”地跳。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父亲让他回来还的愿,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香火情分。

天黑得快,山里的夜像是被墨汁泼过,黑得浓稠。陈默点了盏煤油灯,昏黄的光只能照亮屋子的一角。窗外的风呜呜地叫,夹杂着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忽远忽近。

后半夜,他被一阵狼嚎惊醒。那声音就在村边,又粗又沉,不像他在城里动物园听过的狼叫,倒像是某种巨兽在低吼,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冷。他摸黑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往外看,只见月光下,村口的老槐树下闪过一个黑影,体型大得惊人,像头小牛犊,眼睛在暗处亮着绿光,正盯着他家门口挂着的那块腊肉——那是他白天从镇上带来的,顺手挂在了院里的晾衣绳上。

黑影一跃,腊肉就没了踪影,紧接着是狼嚼骨头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默屏住呼吸,直到那绿光消失在黑暗里,才敢大口喘气。他想起老烟袋的话,还有放牛娃说的“像小牛犊那么大的狼”,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湿透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敲老烟袋家的门。老烟袋家在村子中间,是栋青砖瓦房,比别家气派些。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怯生生地问:“你找谁?”

“我找老烟袋爷。”

姑娘往里喊了声“爷”,老烟袋叼着烟袋走出来,看见陈默,眉头皱了皱:“啥事?”

“昨晚村里有狼,”陈默说,“挺大的,还叼走了我的腊肉。”

老烟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是狼,是‘阴狼’。”他顿了顿,解释道,“前几年猎户老杨进山,撞见一窝狼崽子,全打死了。后来就冒出这么个大家伙,专跟人作对。去年老杨进山没回来,找着的时候,就一摊血和半只鞋,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陈默心里一沉:“那村里不管吗?”

“咋管?”老烟袋叹了口气,“枪早被收了,猎户的土铳也炸了膛。再说,那东西精得很,白天躲在迷魂岭,夜里才出来,谁撞见谁倒霉。”他指了指村后的山,那山被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罩着,看不真切,“那岭邪乎得很,不光有狼,还有‘山鬼’。”

“山鬼?”

“就前两年,”老烟袋往远处看了看,像是怕被什么听见,“村里的李木匠,晚上去邻村喝喜酒,回来晚了,路过迷魂岭时,听见有女人哭。他也是个憨的,还想去看看,结果第二天被人在岭上找着,抱着棵树傻笑,嘴里嚼着泥巴,问他啥都不记得,就说‘那女的长得俊,让我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