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六弟景珩,那个如今在宫中同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少年,偷偷夹带在送来的点心匣子夹层里递出来的。

每一片碎布,都代表着一个昔日母后麾下旧部传递出来的、极其隐晦的讯号。他们在哪里?他们是否还可靠?这些破碎的布片,是我在绝望深渊中,用尽所有智慧去解读、去拼凑的,最后一线微弱的希望之火。

时间在剧痛和窒息的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我在冰冷石壁上扭曲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当——当——当——”

远处传来更漏悠长而空洞的报时声,穿透厚厚的地层,微弱地传入密室。

子时已到!

二十岁生辰!

就在那更漏余音袅袅散尽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热,猛地从我左胸口炸开!那感觉如此猛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心脏之上!

我闷哼一声,痛得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本能地,我一把撕开左襟的衣料。

锁骨下方,紧贴着心口的位置,那片自出生起便存在的、形如锁片的暗红色胎记,此刻正散发出灼目的赤芒!

那红光妖异而炽烈,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在红光中搏动、贲张,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茧而出!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远超那碗毒药带来的折磨!我死死咬住牙关,齿缝间溢出压抑不住的呻吟,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打湿了鬓发和后背。

红光越来越盛,那锁片形状的胎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烧熔、拉伸、变形!皮肤在灼烧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股浓烈的、仿佛混合了铁锈与古老檀香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的密室中。

“呃啊——!”再也无法忍受,一声凄厉的痛呼冲破了喉咙。

就在这声痛呼发出的瞬间,“噗”的一声轻响,如同花苞绽放。一点猩红,从我灼烧的胎记中心沁出,迅速凝聚成一滴饱满的血珠。血珠并未滴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微微颤动。

下一秒,那滴悬浮的血珠猛地向内坍缩!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瞬间吞噬!红光骤然收敛,如同退潮般缩回胎记深处。皮肤上那灼烧的剧痛和红光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就在红光敛尽的同一刻——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直接在灵魂深处震荡开来!我摊开的、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右手掌心上方,空气开始扭曲、折叠!

幽蓝色的光点凭空涌现,如同夏夜流萤,急速汇聚、旋转、凝结!

光芒越来越盛,幽蓝的光晕照亮了我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照亮了密室冰冷的石壁,也照亮了我眼中那混杂着剧痛、惊骇和一丝渺茫到近乎绝望的狂喜!

光点凝聚成形。一本薄薄的、非丝非帛、非金非玉的册子,静静地悬浮在我掌心一寸之上。它通体流转着深邃幽暗的蓝光,仿佛由凝固的星河铸造而成。没有封面,没有书名。

一股难以言喻的、既冰冷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空间,几乎令人窒息。

母后……这就是你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