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什么车？”李国强追问。
“就……”老头比划了一个形状，“那种，白色的小面包车，没车牌，或者牌子糊得看不清楚的。熄了火，好一阵子，然后又开走。开出来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捕捉记忆里那微弱的线索，“车轮印格外深，压在地下水道井盖上，铁盖子都咣当响。像是……拉满了重东西走的。”
地下层？重载？李国强眼神一闪。那个方向……离发现尸体的废弃库房不算近，但都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管网交错的城中村区域。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老头皱着眉，努力思索：“一个来月了？记不太清了。就那次……刮很大风，掀了牌馆旁边那个小库房顶棚开始，之后就感觉总有那车偷偷摸摸进进出出……怪得很。”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风……有时那角落吹过来的风，特别呛人，像烧塑料混着点药房味。”
线索的碎片像无声的暗流，在地下逐渐汇聚。李国强又旁敲侧击了几句，确认了大致频率和可能的入口方向。他刚想起身告辞，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队。
“国强！”陈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沉痛，“死者身份确认了……一个多月前因涉嫌吸食冰毒被抓过的前科人员，绰号‘老鼠’。在审期间他交代过一条模糊线索，指向本地一个新型冰毒小作坊……但后来翻供，说自己是乱咬人，之后就放了。他当时模棱两可提到过的联系人代号，就是‘医生’。”
电话那头有几秒沉重的沉默，空气像水泥般灌进耳朵里。
“‘医生’？！”李国强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拢，指关节微微泛白。那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针，刺穿了所有铺垫的低沉背景，“那个……”他想追问，声音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紧迫感扼在喉咙里。
陈队显然明白他未尽的意思，声音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对，就是那个流窜了省里好几个市……行踪诡秘，手段狠辣，从没留下任何有效图像……专搞这种高纯度冰毒，‘神医再造丸’的幕后毒枭！”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现在，他的货……或者他的窝，可能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你马上给我摸清楚巷子东头兴旺牌馆附近的地下情况！特别留意王老头说的重车痕迹和异常气味！动作要快，但要像平时一样！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修水管’的样子！”
通话猝然掐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李国强慢慢放下手机。四周似乎陷入短暂的寂静。那个包租婆刻薄的嘴脸、门卫张伟躲闪的眼神、还有空气中那股混杂着尸体腐败和若有似无化学味的压抑气息，猛地有了新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肩膀上。
他不是在追踪一桩简单的凶杀案。那具尸体只是冰山浮出水面、被暴烈撕扯下的一块。在三十米深的钢筋水泥之下，可能盘踞着一头真正狰狞猛兽的巢穴。而毒枭“医生”，就像一条潜伏在冰冷沙砾里的毒蛇，终于在这片污浊的城中村水域，显露出它致命的影子。
李国强吐出一口气，没有再看王老头，拎起脚边那个沉甸甸的工具包，转身走出狭窄的死胡同。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被密密麻麻电线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暗沉天空，午后的阳光在油污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斑。他迈步向东，走向牌馆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