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湿痕,眼皮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底蓄满了一种近乎空茫的绝望。

看清是我,那双被泪水泡胀的眼睛里慌乱地闪了闪,嘴唇刚张开——

“嗝!”

一个响亮又狼狈的酒嗝冲出来,带着浓烈啤酒发酵后的酸腐气味。

“陈……主任?”她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怎么……是你……”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也干涩得厉害,想伸手,又硬生生停住,“坐这儿干什么?家呢?”

“他……”她喉头剧烈滚动,眼泪决堤般再次涌出,“电话!他就一句话……一句分手……”她抽噎着,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从酸水里捞出来,“三年……他说我不成熟……说这破地方……耽误他……”

“他不要我了……” 委屈和酒精彻底冲垮了堤坝,她像个被丢弃的布娃娃,爆发出破碎的哭嚎,“凭什么啊……”

终于,我的手还是落了下去,极轻地搭在她冰凉微颤的手臂上。

那层薄薄的布料下透出温热的体温,混杂着泪水和我衬衫袖口上被她无意沾湿的酒气,无声地灼烧我的指尖。

“回家。”

我费力地挤出这两个字,手微微用力想拉起她。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她茫茫然看着我,眼神涣散,含糊地报了几个破碎的街道名,颠三倒四,根本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地址。

浓重的酒气不容置疑地宣告着她的失能。

我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让她在凉石头上坐到半夜,明天铁定病倒。

这念头压下所有异样的犹豫。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艰难地弯下腰:“……得罪了。”

小心地把她两只胳膊环过我的脖子,那具带着泪水和酒气的年轻身体便软软地趴伏在我背上。

灼热的脸颊毫无防备地贴上我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洇湿了我颈后一小块布料,那份突如其来的沉重暖意和紧密贴合,激得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她细弱的呼吸喷在我后颈,混合着啤酒的微酸和眼泪的咸涩,一下下撩拨着我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我咬着牙,双手托稳她腿弯处,隔着裙子,指腹清晰地感受到那紧实温热的腿部线条。

深吸一口气,才迈开步子。

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怦然作响的心跳上。

背上的人很轻,却又重如千钧。

3

在熟悉的教师宿舍区里反复兜转,如同迷失在寂静的迷宫。

背上的人呼吸渐渐平缓绵长,带泪的呓语支离破碎。汗水贴着我的额角滑下,衬衫的前襟被她之前无意识蹭上的呕吐物弄得又湿又皱。

那点酒气挥之不去。

“金枫小区?” 她迷糊中又嘟囔了一声。

我抬头张望,昏黄的路灯下只有寂静的楼群,江城的夜风吹在汗湿的后颈,一片冰凉。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时,我抬起头,“悦来快捷酒店”橙红色的霓虹招牌在街角像个不怀好意的惊叹号,不断滚动。

前台姑娘眼皮耷拉着,递过房卡时,只含混吐出一句:“证件登在电脑了。”

我几乎是摒着气,用肩膀顶开沉重的房门,再把背上的曾甜甜小心“卸”下来。

失去支撑的她身体软泥一样往下滑,我慌忙伸手捞住,手臂不可避免地圈过她的腰——那份隔着薄薄衣裙传来的、属于年轻女性的柔韧弧度和温热体温,烫得我指尖一哆嗦。